第十七章

  （17）

  其实在西安的时候，我的假期已经很紧张了，但是在熊斌几次的强烈要求下，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归队的念头，在西安给指导员李贤打电话续了假期，毅然决然随熊斌返回四川。这为我日后极不情愿的脱下军装、离开军营埋下了致命的伏笔。

  在四川江津逗留时是十分愉快的。毕竟在他的家乡，熊斌做起事来都非常的自然、亲切，看到熊斌快乐、自在的样子，我也很欣慰。时间飞快地流失，分别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情绪也一天天的坏起来。分歧也就自然而然的萌生了。我与熊斌商量归队的日期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竟给我出了一个意外的难题：“小排长，能不能不回去了，你看我们这里山清水秀，咱在这里生活下去多好？哥哥养着你，只有我的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着！”听说他反悔不走了，我惊讶的说：

  “那你不回北京了？不是说回去干一番事业吗？家里在北京空军医院给你联系了工作，你不能不去啊。再说我是军人，哪能随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不成了逃兵了！不行，你不回去的话我就自己动身回天津！”军令如山倒，这个时候我还是保持了极其冷静的心态；

  “弟弟，你看眼下我父母岁数都大了，我又是独子，不能总让邻居、亲戚帮忙照顾，我是想以后把父母接到北方去生活，可是这里是我的祖辈生活的地方，他们不愿去！我也实在没办法！我顾上这头顾不上那头，分身无术。这可让我怎么办？”熊斌无可奈何有些绝望的申辩着；是啊，他的确有自己的困难，俗话说“养儿防老”，照顾父母的责任不能推托，理想离现实总是有很大的距离。我们对困难起初估计不足，有很多事情考虑不周，但是，作为军人我必须按期归队，这一点无庸置疑。于是，我做出决定：“熊斌，我的时间很紧，已经要误期归队了，你送我到成都，路上我们再好好商量怎么办！”就这样，在无奈中熊斌与我一起从江津赶到成都。

  1989年的3月，那场动乱已经开始在大城市里酝酿，大量的人流开始集聚在火车站前，去北京方向的火车票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熊斌一直都是在犹豫中徘徊，瞻前顾后，一时拿不准主意。而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已经急得冒火，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再拖下去，无奈只好自己撒谎偷偷跑到车站，好说歹说终于麻烦一位值勤的民警，买到转天上午9点去北京的车票。

  这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夜。我躺在熊斌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心里想着如何告诉他我明天就要归队的消息；似乎他早有预感，那一夜他也重重心事竟然一语不发。清晨起床，我把他支出旅馆买早餐，随后匆匆收拾行李，给熊斌留了一份短短的信交给服务员，便直奔火车站；出门的时候我不敢回头，怕自己不够坚强、不够理智瞬间改变主意，进了车站坐在座位上仍然心神不定，因为我知道熊斌回到旅馆见不到我时的焦急心情。

  然而，就在火车开动的一霎那，熊斌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的车窗前，他急忙把一兜子茶鸡蛋塞进车窗递给我，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向出站口走去。手都没有挥动一下便消失在拥挤的人（言情小说网：www.♋♋xs.ⓒⓒ）流中了。曾经海誓山盟的战友就这样分手了，我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