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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扶着老傅的身体,手指间能感觉到老傅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的拳头几番攥紧,又几度颓然地松开,显然郭乡长宣读的日记让他深深地陷入了十二年前痛苦的回忆之中不可自拔。我又回转身向袁村望去,只见他的眼眶通红,泫然欲涕,黯然神伤。我心中暗骂道:这该死的姓郭的好生毒辣,怎么偏偏挑最让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来读,这不是在硬生生撕开人家伤口又撒盐么?
可是广播室的门紧闭着,我们莫可奈何,只得继续听郭乡长得意洋洋地读下去:
“七月二十三日,阴有雨。
“丁骁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丁骁是我从他身份证上面看到的名字。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肋骨也断了两根,右手小臂骨裂,此外他的双手、双臂、胸膛、左腿的外伤更是不计其数。这么重的伤,他该有着怎样不堪的经历和遭遇啊!看着面前这个虽然很陌生却又有着让我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的有故事的家伙,我的心里对他的过去充满了好奇。我突然很想了解他的过去,很想帮助他,甚至有了想疼爱他的念头——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不禁吓了一大跳:自从帅帅离开之后的十二年,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古井无波,再也不会有一丝涟漪,可是为何看到这个丁骁之后会无端生出这样的念头?罪过啊罪过……
“我给丁骁的肋骨、右手小臂上了夹板,还尽量仔细地包扎了他的双手、双臂、胸膛、左腿所有的创口。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伤得最重的是他的心。两天来丁骁在睡梦中一直不断地呼喊着一个人名字,丁骁称他为向哥,据不完全统计,截至我写日记时已经叫了足足有四百多遍。只要提到这个向哥的名字,他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来这个姓向的在他的内心里真的有很重要的地位,否则他不会在睡梦中也这么挂念他。我猜这个姓向的一定……欠了丁骁很多债:
——情债。
——原来这个叫丁骁的家伙和我一样,也是同道中人,这不禁让我的内心又为之怦然一动。”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偷眼一瞧袁村身边的向哥,他也正瞄向我,眼里有一丝痛惜,一丝怜爱,还有一丝懊悔与自责。我连忙偏过头去,不看他深情的眼眸,因为他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几乎让我无法抗拒抵挡。可是我必须挣扎出来,因为现在我身边的老傅也正在看着我,他的眼里写满的却是痛苦,还有显然的一点点嫉妒。
“七月二十四日,多云转晴。
“今天丁骁醒了。我很开心,开心的不只是他醒了,我想也许是因为他把我亲手做的饭菜全都一扫而光的缘故吧,甚至连我碗里刚吃了两口的面条都没有放过,可是这却更让我内心有那么一丝丝兴奋感和成就感——自己烧的菜有人抢着吃的感觉真好。不过我还是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像这家伙这么能吃能喝,我早晚会被他吃穷喽喂……话虽这么说,但是听到他说打算长期赖在我这里混吃混喝时,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种得偿所愿的意味。今天跟着智尚去学校修水管的时候,我一边修一边哼着小调,智尚带着一脸坏笑问我是不是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情窦初开了,我踹了他一脚,不过私下里我琢磨了一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也许应该称为第二春更准确吧……
“今天的另一个新发现,还是关于丁骁的:他不仅能吃,而且很能侃,看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我暗暗希望他能留在这里更长久一点,这样一来,也许我可以多了解他一点……”
“八月十四日,晴。
“天气越来越热了。这几天丁骁一直在念叨热得慌。说来也是,他养伤的西厢房是我改装了以前孵小鸡的炕坊给他腾出来的地儿,不热才怪。本来想到镇上给他买台电风扇,可是一来镇上太远,丁骁的身体还没好利索,我怕没人照应他不行;二来实在是因为太穷,乡里已经半年多没有下拨过教育经费了,我十二年来仅有的五千多块钱的积蓄也全都拿出来垫支学校暑期维修了。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整个屋子里的钱全搜刮到一块还不到两百块,这还得考虑丁骁接下来赖吃赖喝的支出,看来虽然书上说君子应该视钱财如粪土,但看来说得并不正确,有时候没有钱还真是行不通的。
“通过二十多天的相处,我越来越发现丁骁的很多优点,也情不自禁地越来越喜欢上了他:丁骁心地善良,言语风趣,外表大大咧咧豪迈爽朗,与人分享的永远是开心与快乐的事,实则他总是把忧伤深藏在内心深处自己一个人品尝。昨天夜里我起床尿尿,看他热得满头大汗,返身找了把蒲扇给他摇了一会儿风,睡梦中他忽然一把紧紧攥住我【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的手不肯松开,呜咽着说:‘向哥,不要抛弃我……’,听得我一阵心酸。我不禁心里狂骂了那个向哥一百遍:连这么好的丁骁居然都舍得抛弃,你姓向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不过这一来更激起了我好好疼爱丁骁的念头。我暗暗对睡梦中的丁骁说:丁骁,有人抛弃你,那是他不懂得珍惜;如果可以,让我来呵护你……不管你是帅帅冥冥中的安排还是上天赐予的奇迹,我想,你确实值得一个人用心去爱……
“不过今天终于发现了丁骁的一个致命的缺点: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吃……我已经开始担心兜里不到两百块钱怎么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在保证营养的同时填饱他那个无底洞似的胃……”
“八月十七日,晴。
“丁骁的身体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得多,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一会儿了,虽然走不了多远的地儿。上午袁叔来找我,是因为那个郭乡长为了儿子转学来杨树村的事约请我中午去镇上吃饭。本来不想去,可是一看到这几年苍老了那么多的袁叔,我心头一软,还是答应了。
“酒桌上看到乡政府的一帮人觥筹交错,挥霍浪费着足可以维修五六间教室或发给代课老师半年工资的一桌酒菜,我的心里就暗骂这些家伙的腐败。本来不想喝酒,可是袁叔在桌下踢了我一脚,再一想这样也许可以给学校争取一点拨款,于是我还是强作欢颜。那个姓郭的说了,喝一杯拨五万,于是我几乎是拼了命喝了六大杯,要不是袁叔拦着,我想我还会喝两杯……
“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回来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要到村口时,袁叔忽然叫住了我,他拍着我的肩膀,红着眼睛哽咽着对我说:‘鸿儒啊,袁叔对不住你们,真后悔当年拆散你和帅儿的事,现在我和你婶子都后悔莫及,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我知道你来杨树村中学十二年来是帮帅儿偿还心愿并替他位我们尽孝心的,这么多年来你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也该好好考虑个人的事情了……如果有合适的,千万不要错过。叔觉得眼前就有一个很不错的,没估错的话,他应该和你是一样的人吧。虽然我还是不怎么理解你们的感情,可是我至少不会反对……好好把握,叔先祝福你了!
“袁叔的话让我心头很乱,再加上本来酒就有点多,我骑着车越想越犯迷糊。快到家时,也不知咋的,一下子撂倒在路边了。我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会儿想起了帅帅,一会儿想到了丁骁,胸口像一团乱麻堵住了一样,怪慌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到有人脱了我的衣服,抓着我的小小强,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却看到丁骁正拿着毛巾给我擦身子。我心头一阵感动,想到袁村的话,我架不住酒后的冲动,想
将错就错和丁骁来个既成事实。可是在关键的时候,丁骁的话还是点醒了我,让我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真像个禽兽。是的,我喜欢丁骁,可是我绝不能做让他感到勉强的事,甚至,我不想让他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于是我强自按捺下了不轨的欲望,没有让自己一错再错。
“给丁骁做好晚饭后,我又一次来到串场河边,带来了那把尘封了十二年的二胡。我想寻找一个答案,不过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会由帅帅在冥冥之中告诉我,还是会由丁骁向我宣布。我从日落西山一直等到月出东方,从《良宵》一直等到《江河水》,直等得花儿也谢了,可是我依然没有等到我期待的答案出现。正当我沮丧地要打道回府,却发现丁骁终于来了。他带着迷人的微笑问我约他出来有什么事,不知为何,我一阵心慌,到嘴边口的话竟变成了要聘请他做代课老师。话说出口之后丁骁一脸惊愕,我也懊恼得直想撞墙。丁骁看起来对我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忽然对我大谈特谈他的那位向哥如何如何之U,如何如何之好,听得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过当我看到丁骁强作欢笑后面那落寞的眼神时,我顿时明了了,这也只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回去的路上,我给丁骁唱了一首《依靠》,不知道他是否从歌中明白了我的心意,唉,一切还是看造化吧……”
听到这里,我偏过头去,发现老傅早就在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看见他的眼睛里蓄着泪花,可是嘴角却含着笑。
我握紧了老傅的手,喃喃说了句:“老傅……”眼角的余光却又看到向哥微笑着看着我们,眼里同样湿润着,神情慈祥而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