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电话给他吧。”我最后下定了决心,拿出手机,拨下了那组一直想打,却没有勇气拨出的号码。我想,他现在应该需要找个人好好的说说话,把内心的痛苦发泄出来,或许,这样会好过一些。
“你好,哪位?”电话里,张哥的声音依然浑厚,只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悲伤。
“是我,记得吗,你总叫我小朋友。”我突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因为,他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我也没有告诉他,他见面总是喊我小朋友,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是你呀,有事吗?”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对于我的电话,他有点意外。确实,我们一直都是不联系的,这么晚了,突然打电话给他,是有点不正常。
“我想找你说说话,可以吗?”我也只能这么说,总不会说我看到他不开心,想跟他聊聊吧。
“又不开心啦,嗯,可以,你现在在哪?”这一句,听不出张哥的情绪。
“我在家里,你呢?”我轻轻的说,心里一直在抱歉着,对他说了谎。
“那你在家等我吧,我现在就过来,很快就到了。”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我有点鄂然,他就这么直接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是约个地方,两个人坐下来,喝点东西,聊聊天的。我得赶在他之前回到家里,跟司机讲了我住的地址,我又给那家酒巴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临时有急事,晚上没有办法去了,请他原谅。
回到家里,我火速将一些该藏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跑到卫生间洗澡。我卫生间没有热水器,平时洗澡都是烧水来洗的,今天没有时间了,只能洗冷水澡,水那个冷啊,我感觉自己都快成冰棍了。没办法,我也不想洗冷水澡,但是,在酒巴里呆了两个小时,身上沾上了怪怪的味道,像张哥这种有去酒巴的人,一定能闻出来的。
其实,我并不喜欢酒巴、迪厅那样的地方,太吵闹了,还有很重的烟酒味,但是,为了多赚点钱,我是拼了。
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有人在敲门了,应该是张哥来了。没想到,他只到过一次竟然就记住了。我洗澡的时候,还把手机拿到卫生间里,就怕他找不着地方,打电话来问呢。
找了件沙滩裤,一件背心套上,再披上件外套,然后跑去开门。果然是张哥,忙把他请进屋内。
“你刚洗澡?现在都几点了。”张哥盯着我湿湿的头发问道。
“嗯,是啊,刚才想着心事,没洗,现在刚洗好呢。”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他。此时,他的脸上哀伤已经减弱了许多。
“这样对身体不好,快吹干了,小心老了头会痛。”张哥责备的看着我,从他眼里,我看到了一种真切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嗯,张哥,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我也不收你钱的。”我边吹着头发边看着他的表情,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嗯,是有点心事。你先把头发弄干了再说吧。”张哥说完,径直走到上次他就一直盯着看的那张画前,一眨不眨的盯着。
我怪怪的看着他,那不过是一张我随便画出来的画嘛,又不是什么藏宝图,武功密籍之类的好东西,有必要看得那么认真,百看不厌的吗。
我吹干头发,给他倒了杯水。我家里还就只有白开水了,因为,我就喝白开水,嗯,还有娃哈哈,不过,那种东西,我可不敢拿给他喝,一直被他叫小朋友了,再拿那种儿童饮料给他,不被他叫成BABY了。
张哥接过我递给他的开水,喝了一口,坐到了床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副画真的是你自己画的吗?”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光在闪。
“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名画,难不成,我还去偷去抢去抄袭?”我有点不明白他怎么对这张画这么在意呢。“那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就拿了张纸在那边画啊画啊,画什么我也不知道,等我清醒的时候,就成这样了。本来想扔掉的,又觉得也不是很差,就留下来了。刚好又可以省下一张海报的钱。”
“我见过一副跟你这张差不多的画。”他低下头,又叹了口气。“同样是一个人,一棵树,一片旷野,不同的是,一个在沙漠,一个在草原。但是,看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孤寂、落寞,一样的形单影孤。”
“那还真巧,可能,那个人当时的心情也不好吧,或者,性格跟我一样吧。”我也觉得好巧合,竟然两个不同的人,画出了差不多意思的画来。
“你喜欢三毛是吗?”张哥指了指我放在床头的那本《三毛全集》。
“嗯,很喜欢。一直幻想着能像她那样去流浪,像她那样找个像荷西一样深爱的人。”我拿起那本书,轻轻的抚着,轻轻的笑着。这确实是我的一个梦想,过像三毛一样的生活。
“她也很喜欢三毛的作品,也总是幻想着过像她那样的生活,你们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张哥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温柔。当然我知道,那种温柔不是给我的,而是他口中的那个她。
“哦,是吗,那还真的是很巧啊。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下吧,看看我们除了性格爱好相似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其实,我心里也很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让张哥如此的眷念。
“你们长得也很像,一样的瘦弱,不同的是,你比他高,她的眼睛比你大。第一次看清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她弟弟呢,不过,我也知道她并没有弟弟。”张哥脸上有一抹微笑,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关于她的开心事吧。
“你很爱她吧。”我试探着问道,心里却很不安,我害怕听到答案,却又想知道,很矛盾的心里。
“想听个故事吗?”张哥长吁了口气,仰躺在床上。
“嗯,说吧,我听着呢。”我知道,他要把他跟她的故事告诉我了。
张哥沉默了会,整理了下思路,然后尾尾道出他跟她之间的事情。
张哥跟那个叫兰欣的女子是东北某市人,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也一直是同学。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就一直被人戏称是一对金童玉女了。他们两家人的关系也很好,父辈们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也已经认下这门亲事啦。大学毕业后,两个人没有意外的走到了一起,结了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婚后的第二年,他们就生了个儿子,乐得两家人是嘴都合不拢了。
张哥跟兰欣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都是在机关单位上班,两个人收入不菲,工作稳定轻松,夫妻感情合睦,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
这样幸福的生活,过了八年,儿子也已经七岁,上小学了。灾难降临到了这个原本无比美满的家庭。有一天,张哥跟妻子两人想伴一块去接儿子放学回家。因为学校离家并不远,所以,两人是步行过去的。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汽车闯红灯,冲向了走到马路中间的张哥跟他妻子。
当时,张哥正看着什么没有发现,但是,他老婆发现了疯狂冲过来的汽车,她想提醒张哥快躲开已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做出了一个选择,她推开了茫然无觉的张哥,而自己却被急驰而来的车子撞飞出去十几米,当场人事不醒。
张哥当时都惊呆了,他疯狂的冲去过去查看倒在地上,血流满地的妻子,救护车也很快就到了现场,可惜,他妻子的伤得太重了,在去医院的途中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抛下了张哥跟他们年仅七岁的儿子。
后来,查明了那辆肇事车的司机系酒后驾车,虽然被判了刑,也赔偿了一笔钱,但是,那些都挽回不了已经失去的生命。
&(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emsp;张哥的心却死了,从他妻子离去的那一刻就死去了。他变得颓废不堪,自暴自弃,经常不上班,经常汹酒,家里人知道他心里难受,一直在劝他,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也想过离开这个世界,随兰欣而去,但是,他还有个儿子,如果他死了,儿子怎么办?他不能死,他的命是兰欣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不能让她失望。但是,他真的是没有办法生活下去。最后,他辞职离开了那座城市,那座写满他与兰欣欢乐时光,却又带给他最不堪回首记忆的城市,跑到了这座海滨城市,独自一人,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四年,没有回去过一次。
“擦擦吧。”我把纸巾递给他,看着他那张充满悲伤,布满泪水的脸,我的心也是很难过。对于他妻子的死,我还能够释怀,毕竟,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看得第二天的太阳。只是,这样子的伤痛,张哥一个人背负着,那是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啊。亏得他,每天还得装着很开心的样子,跟周围的人打交道,他内心的痛,又有谁看得到,体会得到。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他,也许,沉默才是最适合的吧。只是,我自己的眼泪为何止不住的往下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