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宇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一时间泪眼朦胧,但他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哭。他看着任行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
任行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怜爱,小宇儿呀小宇儿,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回家吧,别再四处漂泊……
余岳九察言观色,他突然想起了王夏桃将自己关在门外的那个晚上,那心情,那神态跟眼前二人何其相似。
“小宇,你七叔说有东西给你呢……”余岳九说着,他连推带拉,将二人推到书房里面,然后拉上门。他以前对任凌二人的事抱的态度是不反对,也不支持。但是自从跟王夏桃交往以后,他知道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是多么痛苦,在他潜意识里,竟然有“玉成”此事的念头。
此时,杜刚已经被在阳台上聊天的余开等人拉去了,他们今天晚上要好好“欺负”一下新郎倌。
任凌二人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两两相对了,相互凝望了一会儿。
凌小宇再也忍受不住任行之亲切的面容和熟悉的气息的诱惑,扑到他怀里,泪如泉涌。
他原以为时间会冲淡对任行之的情感,却没想到大半年努力筑造的感情防线在任行之亲切慈爱的面容前完全就不堪一击。时间愈久,情感愈浓。
“唉,傻孩子……”任行之爱抚地摸着凌小宇的头,“小宇儿,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老叔,老叔……”凌小宇呜咽着,“我很好,我很好……”
“还说好呢?”任行之轻轻抚摸凌小宇的脸颊,“可怜的孩子,瘦多了……”
任行之怀里的气息还是那样亲切,他的手心还是那样温暖而柔软,望着他斑白的双鬓,关切的眼波里似乎漾着泪光,凌小宇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他怎么能选择逃避,扔下老叔一个人……他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宣泄心中积压的情感。
这时,许乘风在外面敲门,“老丈人,快点出来了,开饭啦!”
凌小宇连忙站直身子,擦去脸上的泪痕,随着任行之走出书房。
此时任盈盈也在柳婉约的陪伴下从闺房里出来,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凌小宇,然后冲他盈盈一笑。
凌小宇也冲她笑了笑。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彼此都知道所有的误会已经冰消雪融了。
“凌小宇,凌小宇……”突然一个熟悉的童声在呼叫着。
凌小宇转身一看,惊喜地道,“丹丹……”蹲下身子去抱他。
丹丹一下子冲进凌小宇怀里,两只小拳头不停捶他的胸口,“你这个坏蛋,说话不算话……”
凌小宇高兴地拧了拧丹丹的小脸蛋,“小家伙,长胖了不少啊。”
丹丹却不理他,撅着小嘴,“你上次说给我讲故事,一直还没讲呢……”
“是你自己出国去了嘛,”凌小宇耍赖道,“我回来就没见着你人了呢……你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
“我再也不去国外了,”丹丹稚嫩的声音偏要装大人说话,“一点都不好玩,从今天起,你要接着给我讲故事……”
“好好,好……”凌小宇忙不迭地答应。
“小宇,这位是你天明哥,”任行之指着跟在丹丹身后的男子。
任天明是任行之的儿子,父子俩相貌很相似,不过他戴了一副眼镜,年纪跟余开仿佛,他这次带着丹丹回国来参加妹妹的婚礼。
“嗨,凌小宇,你好,”任天明很有礼貌跟凌小宇招呼,“经常听他们说起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你是八叔的儿子,咱们兄弟应该多多亲近……”
“天明哥,你好,”不知道为什么,凌小宇的心情却有些紧张。
“好啦,坐下再说吧。”任行之挥挥手,叫大家入席。
二十多个人,挤了两张桌子,任家从来没有这样多的人,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闹热的晚饭。
席间,杜刚今天是主客,当然少不了要敬酒与被敬酒,而且他忘记了改口,还习惯性地称呼任行之任叔,马上就被余岳九和许乘风抓住把柄罚酒;凌小宇和好几位叔叔伯伯都是第一次见面,免不了也要一一敬酒。结果酒席还没进行到一半,两人就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
任行之心情特别高兴,与老友们频频举杯,他今天可以说是四喜临门。第一女儿结婚了,他最大的心愿了了;第二老朋友们几乎都齐聚,这是近些年来少有的;第三儿子孙子回来,一家人也团圆了;第四看见凌小宇,心中一直牵挂的的事也有了着落。
雷震洲余岳九等人早已戒酒,但唯一破例的时候就是这些老友聚会,他们一干人却几乎都是官场商场里酒精考验出来的,个个都是海量。吩咐了任天明、余开、黑子等人送杜刚和凌小宇回去,老友们继续拼酒。
凌小宇喝得有些醉了,被余开他们扶着回家睡下,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一直做着梦,梦里一直重复着在任行之怀里的场景。多么温馨多么令人陶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宁静祥和而安全的避风港,他望着老叔慈祥和蔼而红润的脸颊,忍不住环着他的脖子,向他嘴角吻去。突然,任天明的脸孔出现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凌小宇一下惊醒了。他坐起身子,只感觉头疼如炸,口中焦渴。他下床喝了点开水,然后强迫自己入睡,明早还得早起,跟杜刚一起去迎亲,明天,明天,明天又可以看见老叔……
一大早,凌小宇就来到杜刚家楼下。只见楼下已经整整齐齐停好了一大队花车,杜刚的亲戚、朋友、同事组成的浩浩荡荡的迎亲团正蓄势待发。迎亲团里有很多凌小宇的熟人,内中也不乏以前在蓝鸟的同事,他们跟凌小宇聊了一会天,当提到现在的蓝鸟,都不由唏嘘。
时间到了,迎亲队伍便开着花车,向任家而去。
杜刚捧着花走在最前面,凌小宇紧随其后,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任家大门口。
任家大门却紧闭着。
杜刚摁下门铃。
“来了,来了……”里面传出一阵阵女孩的哄笑声。
“谁呀?”柳婉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杜刚!”杜刚在外面大声答道。
“你来干啥的?”柳婉约笑道,继续刁难杜刚。
“来接新娘子!”
这时凌小宇等人开始起哄,“快开门,开门……”
“开门也可以,”这时另一个女孩子笑道,“先给买路钱。”
“好,好,好,我给……”杜刚忙不迭应道。
防盗门的小窗打开了,露出柳婉约和一大帮女孩子笑嘻嘻的脸,“留下买路钱!”
杜刚凌小宇连忙将准备好的红包从小窗里递进去。
“不够,不够呢……还要……”女孩们一边嘻嘻哈哈地接着红包,一边笑道,“这点买路钱只够开一道缝……”
凌小宇甚是机警,见防盗门开了一道缝,立刻推了推杜刚,两人用力一挤,将门挤开一半。里面的女孩子一阵惊呼,也在里面抵着门不让开。迎亲队伍的小伙子们一拥而上,大家一起用力。女孩子们终究力气不如,一阵惊呼,放弃了大门,逃进了任盈盈的闺房。
凌小宇随着杜刚走进任家大门,只见任行之和雷震洲两位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笑着看着他们这帮年轻人嬉闹。
杜刚和凌小宇向两位老人打过招呼后,来到任盈盈的房间门前。
这柳婉约却是花样百出,这时死活不开门,要杜刚在门口大声说一百遍“我爱盈盈”。
杜刚说到六七十遍的时候歇气去喝开水,里面的女孩子发出一阵阵哄笑。
凌小宇笑道,“我说婉约,做人还是厚道一点得好,不要结怨太多,黑子还有这么一天呢。”
“说得好,”这时余岳九带着王夏桃也来到任家,笑道,“婉儿这丫头,就是古灵精怪,一会叫她老爸收拾收拾她。”
“哼,黑子才不关我的事,”柳婉约在里面笑道,“谁想娶走盈盈姐,得先过我这关。”
“真的不关你事?”凌小宇笑道,“我和新郎一会就去揍他一顿。”
“你们敢?”柳婉约道,“没本事,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这时杜刚喝了水润了嗓子,走到门边开始继续念。
王夏桃在旁边看得有趣,他本来就是小孩心性,最喜闹热,此时欢呼雀跃,也跟着年轻人们起哄。
终于念完了,柳婉约又索要买路钱。
里间的房门却没有大门的小窗,只好开了一道小缝让杜刚往里面塞红包。
杜刚现在是有求必应,忙不迭往里面塞红包。
王夏桃在旁边挤眉弄眼,做手势叫大伙往里面挤。
外面的年轻人随着王夏桃的手势,一二三,一起用力挤过去,里面的女孩子们猝不及防,顿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任盈盈披着白色的婚纱,静静坐在床前,脸上笼罩着幸福的光晕,今天的她非常美丽。
杜刚走过去,单膝跪下,吻了吻她的手背,将花束递到她面前,开始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
“哇,好浪漫啊!”一旁的女孩子们尖叫着,纷纷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站在一旁观礼的余岳九悄悄握着王夏桃的手,轻轻在他耳边笑道,“桃桃我们要不要举行一个婚礼?”
“去你的!”王夏桃顿时面红耳赤,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没注意到他们。
杜刚牵着任盈盈的手,走出房间,到客厅里向任行之告别。
这也是任行之最伤感的时刻,女儿终于长大要离开自己,嫁到别人家去了。虽然知道这个时刻迟早会来临,但还是那样舍不得。他眼里含着泪光,仔细地叮嘱着小两口以后要相亲相爱,和睦共处,他脑海里总浮现着女儿小时候,围绕自己膝边欢笑的情景。
任盈盈跪在任行之面前,答谢父亲的养育之恩。她望着老父斑白的双鬓,慈祥的面容,泪光盈盈的眼神,想起早逝的母亲,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一下子趴在任行之的膝盖上,失声痛哭,“爸爸,我舍不得离开你……”
这一个场面令在场所有人都心酸不已,凌小宇更是忍不住滴落了泪珠。
最终,任盈盈在杜刚的搀扶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任行之默默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女儿上了花车,又是喜悦,又是伤感,百感交集中,再抬头,已是老泪纵横。
雷震洲过来,轻轻拍了拍任行之的肩头,笑道,“老七,大喜的日子,你应该高兴。”
任行之一向对这位大哥父兄般的尊敬,用袖(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子拭了拭眼角,与他一起并肩站在阳台上。
凌小宇在楼下,把这一幕幕都看得真切,看着老叔拭泪,他的心痛无以复加,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用一生来让老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