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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那天,俺大哥开着内衣厂那辆二手大卡车送我们去最近的城里。
俺大哥在大卡车买回来没多久就学会开了,除了种地,俺大哥也会经常开着那辆大卡车来回跑。
大卡车是双排坐的,虎叔坐在副驾驶上,父亲熊叔和我挤在后排的座位上,虽然挤是挤了点,可是在要出远门的兴奋心情下,这份拥挤也变成了好玩的一部分。
我们在小城的火车站上了车,先去哈尔滨,到哈尔滨再转车去虎叔的老家。
我们赶上了一辆硬座普快,上车之前虎叔买了晕车药和各种吃食,熊叔买了一副扑克,父亲好奇地买了一份黑乎乎的炸蚕蛹,我买了一本杂志,然后俺们就上车了。
坐在围着一张小桌的四个座位上,我和虎叔坐在一排,父亲和熊叔坐在对面那一排。
熊叔现在更喜欢跟父亲黏在一起打打闹闹,虎叔开始跑生意上的事之后,熊叔背地里跟我和父亲说,他觉得虎叔有点变了,不像原来那么软和好亲近了。
父亲当时说那都是熊叔瞎想的,说熊叔那是自卑了,觉得他自己配不上虎叔了。
熊叔只是挠挠胡子,也没反驳父亲。
父亲就让熊叔放心,说虎叔不是那样人,不会嫌弃熊叔扔下熊叔不要的,父亲还说,要是虎叔敢不要熊叔了,他就找虎叔算账,好好教训一下虎叔。
熊叔当时就撇撇嘴说:
“豹子你也别咋呼了,如果虎子真不要我了,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啊?他还会给你面子搭理你啊?还会听你教训他啊?虎子他不要我了肯定也会不要你,咱俩都一样,是一条绳上的俩蚂蚱,真到了那时候,我看豹子你也别瞎蹦跶了,没用。”
父亲立刻就萎了,他对自己也没信心。
俩人好像真的变成了难兄难弟,走得更亲近了。
虎叔真是太忙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生意上,竟然没发现熊叔和父亲的异常。
我也感觉出了虎叔的变化,虎叔变得比原来有精神有斗志有锋芒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虎叔的这些变化,在我眼里虎叔还是那个虎叔,不会因为变得有本事了就抛弃我。
这大概就是儿女和情侣的区别?
大人们的事还轮不到我来管,再说我觉得父亲和熊叔纯粹是在杞人忧天,他俩那脑袋瓜子想出来的事儿,连我都觉得不靠谱。
不管咋样,反正熊叔现在越来越爱跟父亲腻歪在一起了。
火车开动起来,我和熊叔都好奇地望向了窗外,这还是俺俩第一次坐火车,父亲在当兵的时候就坐过,虎叔就更不用说了,光是为生意上的事来回奔波恐怕坐火车都坐腻了。
父亲看到我和熊叔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立刻得意地嘚瑟开了。
笑话熊叔是老林子里的野人土老帽,连火车都没坐过。
熊叔懒得理父亲,只是好奇地向窗外望着。
父亲拿出他上车前买的那包黑乎乎的炸蚕蛹吃了起来。
“给我一个尝尝。”
熊叔的目光立刻被拉了过去。
父亲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让熊叔自己抓,熊叔抓了几个,摊在手心里皱着眉说:
“这玩意咋看着这么恶心人呢?真的好吃?”
“你不吃就拿回来。”
父亲伸手想夺回来,熊叔张开大嘴一口把那些蚕蛹都吞了进去,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爸,我也尝尝。”
我很好奇那玩意到底是啥味儿。
扔进嘴里口感很奇怪,我吃了一个就打住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啥都吃得津津有味儿的馋猫总司令了。
虎叔一个都没吃,正在翻我买的那本杂志。
“虎叔,咱们打扑克牌吧。”
我觉得虎叔已经游离在熊叔和父亲的世界之外了。
“哦,好啊。”
虎叔放下杂志微笑着说。
熊叔和父亲立刻积极地响应起来。
我们四个热热闹闹打牌打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换了车,虎叔买了卧铺的包间,只有我们四个人,大家躺在床上很自在。
再往南走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在冬季生长的绿油油的冬小麦。
“冬天竟然还能长麦子,还是绿的!”
熊叔更是惊讶地喊了起来。
我跟熊叔一样惊奇。
继续往南走,气温明显在上升,我们出来的时候穿着的那一身大棉袄,立刻显得有些臃肿可笑了。
我们在南京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了地方,一出汽车站的门口,我就看到了在路边站得笔直的石头脸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