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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薛林虎卖国求荣,还真有点冤枉了他。当天下午,他便听到仇敬龙遇害的消息,当时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等情绪稍微平稳后,他又把老叔铁算盘唤了来,铁算盘也听说了此事,进屋便对薛林虎好一顿埋怨,说他不该脑袋发热,干出如此蠢事来。
薛林虎说:老叔,我知道错了,可这并非我的本意,是让世杰这个兔崽子钻了空子,嗨,话又说回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再说,我也不知道会弄出人命来啊。现在说啥都晚啦,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尊卣从日本人手里取回来,我心里不踏实啊。
铁算盘说:是啊,你想,为了那尊卣,他们动用了三百多号日伪军,小山大队长明知这一带有共产党闹游击还冒着风险亲自前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薛林虎气愤地说:他想吞为己有?敢!
铁算盘把嘴一撇,露出两颗孤零零的牙齿:他们连中国都想吃掉,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薛林虎说:我不管那些,明天我就派人到南坪,直接找世杰,他答应了的,必须想法把那东西给我弄回来,否则,你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铁算盘沉思片刻,说:此法可以一试。
于是薛林虎把英杰叫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英杰面露难色,刚想说什么,却见父亲把脸一沉,说:我意已决,照我说的去办吧。记住,切不可暴露自己。
次日,薛英杰便带上薛转轴直奔南坪镇寻三弟世杰去了。“薛转轴”原名薛正州,因其头脑机灵、处事圆滑又鬼点子多,所以村里人便送其绰号“转轴”了。
南坪镇虽远离县城,只是一个镇子,然而,它北临石门,西连山西,交通发达又地处咽喉要冲,所以自古这里便商贾云集,繁花似锦,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素有“小香港”之称。
到了南坪,二人才发现,虽然仅隔数月,但今天的南坪已今非昔比了。宽宽的一道护城河,将镇子紧紧围住,还拉了一道高高的铁丝网,只留有东、西两个进出口,每个口都有日伪军重兵把守,对所有过往行人均予以仔细盘查;位于镇子中央的国材中学,此时已变为日伪军的营房,原来的操场上建起了一座高大的炮楼,一面日本国旗无精打采地在上面摇来摆去。街面上也变了样子,各种“中日亲善、东亚共荣”一类的标语写得到处都是,一些门市和摊位上斜插着日本国旗,也有仨仨俩俩的日伪军在大街上闲逛,偶尔有一队日军巡逻兵或几辆摩托车经过,吓得众人纷纷躲闪。看着这一切,薛英杰和转轴恍若隔世一般,二人暗暗叫苦,到哪里去找世杰呢?
还是转轴脑瓜好使,眼珠转了三转,窃窃对英杰道:天然居的老板是我姨夫,咱找他去,不愁找不到三少爷的行踪。
英杰不解地问:他怎么会知道?
转轴狡黠地一笑:你想啊大少爷,这天然居可是南坪镇很有名气的饭庄,三少爷能少来这里吗?
英杰恍然大悟,使劲儿拍了一下转轴的肩膀,说:你真是个转轴儿!
果然,天然居老板向他们透露了一个重要情况,说薛世杰在回味轩抱了一位名叫翠红的窑姐儿,隔三差五要到那里去销魂。
得此消息后,二人迅速来到回味轩,暗暗打问了翠红的住处,在其斜对面开了一间房,便单等着世杰的到来。工夫不大,忽听对面房门响了一下,二人对视了一眼,悄悄下地,把门轻轻拉开一道缝儿,往外窥视,却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蹑手蹑脚地朝楼梯那边去了。看背影,那人并非世杰。
英杰说:刚才就是翠红的房门在响,这个人一定是从翠红的房间出来的。
转轴也不答话,反身回到窗前,踮着脚往楼下去瞧,英杰也跟了来,二人看到的仍然是那人的一个背影,只见他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转轴皱着眉低头想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说:这人的背影好熟啊。
英杰说:是啊,我也好像在哪儿见过。哎,你看像不像仇敬龙家的管家仇顺?
“没错儿,就是他!”转轴双眼一亮,又疾速眨巴了几下,“他来这儿干嘛?”
英杰摇摇头。
正说话间已到掌灯时分,二人要了饭菜,刚刚拿起筷子,忽听楼下一女人在喊:翠红姑娘,快下楼迎客啊。
英杰和转轴顿时来了精神,二人判断,这来人十有八九就是世杰。对面房门又是一声响,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英杰冲转轴使了个眼色,转轴心领神会,起身跟了过去。
果然,时辰不大,转轴便把薛世杰引了进来。世杰见是大哥,回头打了转轴一拳,嗔骂道:(言情小说网:www.♋♋xs.cc)好你个转轴子,净他妈给我卖关子,原来是大哥来啦。
英杰招呼道:三弟,快坐下。我们此次前来,是爹安排的,找你有要事相商。
世杰问:什么事儿?
英杰一脸严肃:昨天,你带了那么多人到下寨又抢东西又杀人,你让爹的脸往哪放?爹愁的一晚上没睡觉,眼睛都熬红了。那尊卣呢?爹让我带回去。
世杰把白眼一翻,不以为然地说:仇敬龙是咱家仇人,该杀。至于那尊卣吗,小山大队长喜欢,留下啦。
英杰闻听,着实吃惊不小,手拍着桌子说:三弟,你怎么能这样?爹说了,那是咱们的国宝,必须要回!
世杰嘴里“啧啧”了两声,说:大哥,爹糊涂你也糊涂?你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有人想巴结小山太君还巴结不上呢。什么狗屁国宝,小山太君收藏它是瞧得起咱。大哥,我给你透露个秘密,最近我们这里要成立几个维持会,我向小山太君推荐了爹,他已经答应了,说让咱爹当会长哩。
英杰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世杰的鼻尖骂道:怪不得人家骂咱卖国求荣,你真是……
站在一旁的转轴眼看哥俩要闹僵,赶紧打着圆场:二位少爷,都是一家人,不值得啊。来,三少爷,喝杯茶败败火。
也许是世杰说话有些过多,也许是过于激动,顺手接过茶,一饮而尽。喝下去后,他感觉有些不对,心想这茶怎么这么苦呢?刚想问个究竟,忽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