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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坪镇到佃户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山间小道,一路上怪石嶙峋、荆棘密布,有六七十里远;另一条是大道,相对好走些,但弯弯曲曲有百余里。出于保密考虑,金学铁和智世昌选择了前者。经过一整天长途跋涉,部队在傍晚时分顺利抵达位于佃户寨的北山。站在山顶俯瞰下去,上佃户寨和下佃户寨尽收眼底,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许多战士萌生出一种到家了的亲切感觉,有的还提出了到村里宿营的想法。
金学铁和智世昌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两项决定,一是部队暂留山上,二是由智世昌带通信员金武先行进村侦察,待探明情况后,部队再下山进村。
正在这时,金武突然带来一个人,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姜县长的警卫员小张。只见他蓬头垢面,汗流浃背,衣袖和裤管上还被什么东西划了几个大口子。
金学铁问:你怎么来啦?
小张摘下军帽,对着通红的脸蛋儿猛扇了几下,定了一下神,说:有紧急情况。这是姜县长给你们的信。
金学铁接过来,招呼了一下智世昌,二人来到一颗树底下,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学铁、世昌:
据可靠情报,今晚驻南坪敌伪军约三十名骑兵将到上佃户寨缉拿薛林虎长子英杰等二人,望你们根据实际情况酌处。慎。
姜纪五。于即日。
智世昌用拳头用力捶了一下大腿,浓眉一扬,说:好!真是天赐良机。老金,那个薛林虎我也认识,敌人缉拿他的原因我清楚,这份情报是可信的。依我看,趁敌人现在还蒙在鼓里,我们就打他个伏击,这里地理环境我熟悉,只要选准地形,以我们五十多人对他们三十人,取胜是有把握的。
金学铁兴奋地道:我同意,既然敌人把见面礼送到了门上,咱们就收下!
子夜时分,正如那份情报所说,伪军一个骑兵排在罗排长带领下,偷偷出了南坪据点,悄无声息地朝上佃户寨疾驰而来。与罗排长并驾齐驱的是薛世杰,后面是一名穿了一身伪军军服名叫中野的日军军曹,他是小山特别授意监视此次行动的。此时的薛世杰可谓五味杂陈,怨恨、懊恼、愤懑、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搅得他心烦意乱,一会儿他会感觉到自己像一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雄鹰,满腔壮志却无从施展;一会儿又感觉到自己像一只卡在石缝中的野兔,竟是那样的无助和脆弱。
队伍顷刻间便行进到虎跳崖,薛世杰仰头观望,陡峭的山腰上青草如茵,绿树婆娑,山风吹过,瑟瑟作响;那块酷似猛虎一般的巨石依稀可辨,朦胧中像是正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万物生灵;右侧则是黑黝黝的深谷。好一个凶险之地,薛世杰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暗暗夹紧马的双肋,催促它快快通过。
终于来到家门口,伪军们悄悄下马,按照事先安排,迅速四散开来,包围了宅院。薛世杰正要敲门,举起的手却在空中停下了,此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儿时与两个哥哥在一起嬉戏的画面,因为他年龄小,时不时爱耍些无赖,而哥哥们总是让着他;在平时,父母亲也总是宠着他、护着他,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顽皮、自私和唯我独尊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性格便愈发凸显出来,并渐渐形成了他独有的世界观,与父亲和两个哥哥的碰撞也多起来,一度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唉,往事如烟,人,不都这样吗,无论你的经历是苦还是甜,而若干年后一旦想起,苦也会变成甜,而那些甜只能变得愈加醇浓了。
中野轻轻捅了一下他的后腰。他立刻清醒过来,是啊,开弓哪有回头箭,他终于叫开了院门。
管家薛德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呼啦啦涌进十几个伪军,着实被吓了一跳,又见有三少爷打头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赶紧跑到后院,把老爷唤醒。
薛林虎来到中厅,一看这阵势,脸一下子变了颜色,一种不祥的预兆顷刻笼罩了心头,他淡淡地问:老三,这深更半夜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咱家,什么意思?
薛世杰不由低下了头,不敢拿眼正视父亲。
罗排长可不管这些,大大咧咧地说道:老爷子,实不相瞒,我们深夜造访是奉了小山太君之命,缉拿凶犯的。一个是贵公子薛英杰,另一个是他的从犯,叫……什么转轴。俗话说这冤有头债有主,老爷子您是个聪明人,我还是劝您把人乖乖交出来吧。
“放肆!”薛林虎勃然大怒,“谁家的牲口,竟敢在我这里叫槽。给我滚出去!”
“八嘎!”中野拔出手枪,把眼一瞪,“你的,必须把薛英杰交出来,不然,死啦死啦的。”
薛林虎一个激灵,他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一个日本人。
薛世杰连忙上前去打圆场,却冷不丁挨了父亲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扇得他晕头转向,眼前直冒金星。
薛林虎破口骂道:想不到老薛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今天,我要为列祖列宗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畜牲!
薛林(言情小说网:www.⑥⁹⑥⁹xs.Cc)虎一个饿虎扑食,直冲薛世杰打来。突然,“叭”的一声枪响,薛林虎感到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中野面朝薛林虎蹲下,吹了吹枪口,又猛地顶住薛林虎的脑门:我的,只数三个数,一……
“住手!”随着一声怒喝,薛英杰跨进门来,“我就是薛英杰,我跟你们走。”
“要西。”中野一挥手,立即上来几个伪军,把英杰来了个五花大绑,推搡着出了门。
黑暗中,英杰看到转轴已经早被他们绑在了一匹马上,心中不禁一阵心酸,唉,真不该连累人家转轴啊,可事到如今,也只能信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