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愿，我又睁开了眼睛，这次我看到的是小草的脸。没有看到鱼婆婆的脸，我感觉比上次好多了。尽管我浑身没有力气。
小草握着我的手，看见我醒了，眼泪开始流。我看着她，说，小草乖，鱼没有眼泪的是不是？小草抹着眼泪，使劲点头，说，嗯，鱼没有眼泪。
这时，鱼婆婆说话了：哎哟，不要这么煽情嘛，我老太婆都快受不了了，要煽你们等会儿再煽，我老太婆把话说完就走。小草，你也别担心了，这小子身体好得很，等过些时日他便会恢复健康。
小草红着脸，应了一声，嗯。我把头转向鱼婆婆，发现她正站在陆地上。一棵柳树正在她的背后随风摇曳。她对我说：你真是一个倔强的傻孩子，婆婆我就给你提个建议，既然你不想离开小草，那你就住在这岸边，到了晚上我就让小草出来看你，你说好不好？
我不想说别的，只“嗯”了一声。鱼婆婆说，那就这样，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两个了。说完“扑通”一声，鱼婆婆扎进了水里。此时夕阳在天，月亮已经露脸。
小草拿出一些居巢国的水草，小心翼翼地喂给我吃。
这个夜晚真的很难熬，我都不想再提一个字。我的身体虚弱，基本不能怎么动，而小草又在水边不肯离去。通过老龙虾的教育，我知道在野外，丈夫要保护妻子，我一整晚都不敢睡。但是想想，我还能这样一直看着小草睡着的样子，老龙虾爷爷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是男人都会感觉很幸福。
第二天一早，太阳很美好。按照鱼婆婆的说法，我感觉我的体力现在至少已经恢复到人类的水平。小草看见我能自由活动了，很高兴地抱着我使劲亲吻。在一起享用过早餐之后，我让小草先回去，到了晚上没有人类出没的时候再来。而我现在的任务却是要像个人类一样在巢湖边好好地活着。
首先，我给小草建了一个用来停靠的小港湾，也就是我用手在巢湖的水岸线上咬了一个缺口，这大概花了我一天的时间。
到了晚上，小草带着足够多的水草来看我，她看到这个港湾，高兴得从水里跳到我怀里。夜晚，我们一起看月亮看星星，听虫叫听虫鸣。一起说着想象中的未来直到各自都睡着。
为了使这里更像一个家，我学习人类，在小港湾旁边搭了一个草棚，用来储藏我采摘到的野果。但是很不幸，这个草棚在我尝试像人类那样生火的时候被我一不小心就给烧焦了，不过，事后留下的熟食味道挺好的。虽然小草说很难吃。
在这之后，我搭了一个石屋子，开垦了一片地，尝试种植一些可以吃的植物。小草看到这些也挺高兴。但在一次次的意外和惊喜之后，我却开始担心我会变得越来越像人类。我有时很痛恨为什么我不是一条鱼。把这些想法告诉小草之后，她说，只要你没事，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我只能抱着她不说话。
如此安定的生活过了几个月之后，我遇到了一头猪。那天我在地里干活，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三个人，他们手上拿着刀叉，其中一人问我：这位小兄弟，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头野猪跑过来？
我说，我刚才一直在干活，没看见。
问话的人说，真的没看见吗？我说，真的没看见。问话的人说，这就怪了，我们仨明明看见它往这边跑的啊。另一个人在旁说，大哥，那猪是不是跑太急掉水里了？问话的人回答说，你猪脑子啊，它要是掉水里了现在我们还看不见？它找死也死不了这么快吧？
第三个人说，大哥，那，这就是这小子的
嘴巴有问题了，他肯定是撒谎，想独吞那只猪，因为，我们的眼睛肯定都没有问题。问话的人说，你说你最有文化，我看你最没有文化，你怎么可以随便怀疑别人？
然后问话的人一拱手，向我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家老二最近看书看多了，还请这位兄弟不要往心里去。我说，没事儿。第三个人嘀咕，要不是你非拉我来，我这辈子打死都不打猎。问话的人听了训斥说[ẅẉẅ.ẏaṄqḯṉḠḉṲṋ.ḈṎḿ]，你读那屁书有屁用？除了把一句话拐弯了说成十句话，我看一点屁用都没有。第三个人说，谁说没有用，我可以去考官。问话的人说，得了，拉倒吧，你就踏实点吧。然后对我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带着另两人就走。
我听了一头雾水，当没听过一样，继续干活。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回到石屋，去放食物。一进门我就吓一跳，好大的一头猪啊，我用眼睛初步估算了下，它至少得有我两倍大。我储存的食物都被它吃光了，而它正舒服地睡大觉呢。我没有打扰它的美梦，把野果子放下就出了门，坐在门口等待小草“回家”。
平静的水面上洒满了星星，这让我想到了居巢国的地面。四周很安静，虫鸣很动听。
无声无息的，小草慢慢浮出水面，缓缓靠近港湾。我张开双臂，欢迎她回家。她拥抱着我，亲吻我的
嘴。
一起吃过晚餐之后，我给小草讲今天遇到的那三个人和那一头猪，并且那一头猪还霸占了我们的屋。小草笑，那只猪这么可爱啊，你去把它叫醒，我要看看它。我说，好啊。小草又笑，开玩笑啦，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它了。
这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那头猪，它“哦咦”叫了几声。小草对我说，它在说谢谢你救了它呢。我问，你怎么知道？小草说，我能听懂它说话。
接着，猪趴地上，开始打呼噜。我对小草说，它还真会插话啊。小草说，它还是一个小男孩呢。
说完我们都呵呵笑着。
就这样，小猪就加入到我的家庭，它就像我和小草的宝宝一样。我也渐渐开始懂得它的语言。
随后的日子也很平静。直到一天下午，小猪跑来跟我说它的同伴被人捉走了。我问，是不是上次那三个人？小猪说，不是，这回是两个人，他们都不是人。
于是我叫小猪带我去找那两个犯罪嫌疑人。
我们走了百来步，隔着茂密的芦苇，我看到有只猴子在烤肉，旁边不远处，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小猪就已经朝那只猴子冲过去了。那只猴子轻轻一跳，躲开小猪的突然袭击，大叫，好啊，少主，又来了一只猪。
旁边的那个人说：不，还有一个人。
听到这我一跃而出，小猪连忙跑到我身边，给我壮壮人势，哦，不，是壮壮猪势。那猴子朝我大叫，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看好你的猪？你的猪刚才袭击了我你怎么说？
我没有理会那猴子，而是去打量旁边的那个人。因为根据老龙虾的教育，敌人的老大一般是不出来打头阵的，出来打头阵的一般都不是老大，是小喽啰。
旁边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头上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还长着一对不怎么飘逸的犄角。我觉得他是一头牛，一头穿着衣服的牛。我冲牛说：既然大家都不是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们，你们刚才是不是捉了一只猪？
穿衣服的牛没有说话，像没他什么事的站着。那猴子挥了挥手里的烤肉，说，没错，那头猪正在我手里。我很生气，你们下手怎么这么快，我问：你们一个猴子，一头牛，都不是人，为什么要吃猪？
听到这话，穿衣服的牛脸色大变。那猴子挠挠头，说，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想吃就吃，想唱就唱呗。我说，那头猪是我朋友的朋友，既然猪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想追究什么，只是，你们能不能把它的尸骨还给我？猴子说，我捉住的就是我的，不还不还！
我说，那我捉住你你是不是就是我的？
猴子嘿嘿笑着，说，好，你捉住我我就是你的。说着从头上拔出几根猴毛，轻轻用嘴一吹，变出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猴子。然后他们齐声冲我说，来啊来啊你来捉我啊！
这时，穿衣服的牛冲猴子说，好了，猴子，别再耍猴戏了。然后对我说：这位兄弟，你的想法很奇特，我很欣赏你。
我看着这个看上去年龄跟我差不多的牛，我说，你是一头牛你还穿衣服，我不欣赏你。
这时，那个猴子跳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冲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再说了一遍，我说他一头牛还穿衣服，我不欣赏。
猴子听了猴急跳墙，张牙舞爪向我扑来。穿衣服的牛一声怒喝，猴子，住手！
猴子说，是，少主。然后退到一边。穿衣服的牛说，叫公子。猴子说，是，公子。我对猴子说，他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我也不欣赏你。
猴子瞪了我一眼。穿衣服的牛对我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好，我们把那头猪的尸骨还给你。不过我要澄清一件事情，我不是一头牛。
我说，那我怎么看见你头上长了一对犄角？
猴子大叫，你能看见我家少主，不，我家公子头上的角？我说，可以啊，那么明显，谁看不到？
穿衣服的牛对猴子说，你能不能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猴子不做声了。我对牛说：他是你的伙伴，他只是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猴子说，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穿衣服的牛对我说：我太喜欢你了，你果然是性情中人，小弟我名叫秦艺，陈州人氏，我想结识你这个朋友，请问兄弟尊姓大名？
我说，我叫无名氏。
秦艺说，果然与众不同，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说，朋友不是随便就能交到的，也不能
乱交。
这时，小猪蹭了蹭我的脚，对我说，这个头上长角人很危险。我拍着小猪的猪头，说，不怕，不怕，没事，没事。
抬头我对秦艺说，我这个孩子说了，你很危险。秦艺笑，不瞒你说，我还真相当危险，然后他愁眉苦脸，坐到一块岩石上，说，我正为这个苦恼呢。
我问，什么问题啊？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秦艺说，你说的对，我不是人，但我也不是牛，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怪物。
我说，怪物？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秦艺说，我从小被人收养，我妈妈对我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到了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伙伴们闹矛盾，我当时很生气，突然不知怎么的，我脑袋里一片白雾，当我清醒的时候，我看见伙伴们都死了，我感觉是我杀死了他们。
这时，猴子跳过来插嘴，说，公子，这是你的力量在觉醒，不是什么坏事。秦艺说，我知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蚩尤的后代？猴子沉默了。
秦艺接着说，后来我和妈妈就回到了陈州，那是她的老家，虽然她发誓说不再回到那里，但她最后还是决定，死也要死在那里，在陈州生活了几年之后，猴子他们就找到了我，要我跟他们回神农洞，说我是神农的后代，是他们的少主什么的，但我只想像个人一样，一直陪在妈妈身边。
我叹了口气，坐到地上，说，我也有差不多的烦恼，我的妻子是一条鱼，但我不能在水里生活，我想要是我是一条鱼该多好啊。
唉，我跟秦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秦艺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无名，我认你做大哥好不好？
我很高兴，说，好，我有小猪做我的孩子，有你做我的弟弟，真是太好了！
秦艺说，嗯，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我拉起秦艺，说，走，到大哥的家去，我那里有吃的，你不要吃猪了。秦艺说，嗯，以后我再也不吃猪了，我怎么能吃大哥的孩子呢。
说完我们两人哈哈大笑。
于是我们把小猪的伙伴的尸骨埋了就往我在湖边的家去了。
猴子很高兴在我家发现了很多香蕉，说，很久没吃到这个了。我就跟他说，你喜欢吃你就多吃点。结果猴子吃香蕉吃到尽拉香蕉。我们笑他吃饱了撑，撑出了肚。
我问秦艺，你们怎么到这湖边来了？
秦艺说，我是为了躲一个人。猴子补充说，其实，公子根本就不需要躲那个人，我们根本就不用怕他。秦艺说，还是避开的好，省得麻烦。
我问，那是什么人啊？
秦艺说，慕容紫英。猴子又补充说，那是昆仑琼华派的掌门，十几年前，琼华派发生大爆炸，大多数门徒都死于非命，现在他们派中最有实力的就是当年幸免于难的慕容紫英，所以他做了掌门，有人说当年那场爆炸是他一手策划，但后来琼华派自己说那是天命，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信。
猴子停了下来，秦艺开他玩笑，说，你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我们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猴子挠挠头，说，我不说了，我去找小猪玩。
说着走开了。秦艺说，我听说慕容紫英从青峦峰下来，要往陈州景家去，我知道我并非人类，而他们那些道士又都是些什么除妖为道的，于是我就往青峦峰这边来躲开他。我说，原来是这样啊。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晚霞。
不久，小草回家了。我给她介绍秦艺和猴子。秦艺说，嫂子很漂亮。猴子说，对，简直就是天仙。秦艺说猴子，你怎么老跟着我掺和呢？猴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和小草都在笑他。
秦艺问我，你们每天晚上都这样相聚么？我说是。秦艺说，真是羡慕死我了。小草听了笑得很幸福。
第二天，我给秦艺讲我和小草的故事，他给我讲他和他妈妈的故事。突然，猴子跳过来，说，我们神农洞有很多上古时候留下来的“天书”，可能就有让人变成鱼，或者让鱼变成人的方法。
秦艺说，你不就是要我回神农洞么，不用编这样的慌吧？昨晚你怎么不说？
猴子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我问猴子，什么“天书”啊？猴子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不懂，所以我就叫那“天书”。
秦艺说，那不就跟书塾的课本一样么，你说了等于没说。猴子说，那算我没说行了吧。
然后又去逗小猪玩了。我跟秦艺说，不管怎样，你帮我弄来，我研究研究。秦艺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好吧，我就去一趟神农洞。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发？秦艺说，宜早不宜迟，下午我就走。
这一说，猴子最高兴了，恨不得马上下午。
中午吃过午饭，秦艺对我说，我想请大哥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到我家去给我妈妈带个口信，说我要到渝州去游玩，过些时日才能回，叫她别担心。我说好。道别之后，秦艺和猴子出发了。
晚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草，小草很开心，说，希望秦艺能早点回来！
第二天，我砍了两捆柴，划上我的独木舟，走水路去往陈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