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狗一共去了我们家四次,第一次是夏天去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春天去的。只是第三次比第二次的春天还要早些。
我打电话给母亲,说我和要安老师一起回老家。母亲听了依然很高兴。她甚至都把大狗狗当成一家人啦。母亲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个季节家里没什么小菜,你们回来的时候,随便在街上买点小菜回来。”
我对母亲说:“不用客气的,遇什么吃什么吧,安老师很好招待的。”
母亲也知道大狗狗很好招待。母亲说像大狗狗那样的城里人,真的是很少见,他一点都不嫌弃农村的脏、乱、差,相反还觉得农村生活很惬意。许是好久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了,那天母亲很想在电话里和我多说一会儿话。虽然,明知我们第二天就要回去了,可母亲仍然觉得说不够。
那天在电话里,我和母亲说了很多关于我和妻子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早些时候,我在母亲面前说妻子不是的时候,母亲还总是责怪我,说我心里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才那样对她的。可后来,有一段时间父亲来到城里给我照顾小孩,其间受到了妻子的很多冷待,回去给母亲说了以后,她才信。
我在电话里,又把父亲和我们在一起生活那段时间的境况给母亲说了一遍。父亲本来就不习惯城市的生活,我们一但上班了,小孩又去了幼儿园,父亲就显得无比的孤寂。本来想出去走走,却又不熟悉城市的道路,想找个人说说话,城里又没有其他亲朋好友。所以,每天接送完孩子后, 就只有呆在家里看电视。妻子是轮班,有时候上上午,有时候上下午。可是她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像人家欠她什么东西似的,连话都不和父亲说一句,饭煮好了,她不叫父亲一起吃,只管自己吃就是。那样的情景,父亲真的很难过。按照父亲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我就算是你家养的一条狗,你也应该招呼我一声。 这还不算,父亲给我们照顾了一年多的孩子,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妻子从来没给父亲洗过衣服。父亲的衣服脏了,都是父亲自己洗。这些父亲先前都没告诉我,直到后来,我和妻子闹矛盾的时候,父亲才说出来。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是火上浇油,他实在是觉得我和妻子可能过不下去了,才把蕴藏在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始终没有和妻子离婚。也不是没考虑过离婚,主要还是为了孩子。我不知道,那样的生活,一直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有时候,心里真的很苦,可一看到孩子,心里再大的苦再大的累,都只好自己去默默的承受了。唯有大狗狗能使我感到幸福和温暖。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却又不能天天生活在一起,于是越发的觉得痛苦和委屈。
母亲也在电话里安慰我。说她们也是考虑到小孩,才坚持不让我们离婚的。她让我不要和妻子吵闹,该忍就忍吧,吵吵闹闹的对孩子不好。母亲说的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大狗狗也是这样劝我的。大狗狗还说,不管妻子怎么对待我的父母,我们自己始终是亏欠她的。大狗狗是个很懂道理的人,他的话总是那么令人感动。
母亲为了不让我心里太难过,便转移了话题,她问我大狗狗是和我一块回老家,还是我先回去,大狗狗自己坐车上来。我告诉母亲,我是要和大狗狗一块儿回去。我还在电话里叮嘱母亲,一定不要对妻子提起,有个姓安的人和我一起回过我们的老家。我骗母亲说,妻子认为大狗狗是离过婚的人,品性不好,所以不希望我和他交往。母亲将信将疑,她认为妻子很偏见,离过婚的人不一定品性就不好。不过,母亲还是答应我,她不会在妻子面前提安老师的。只是,我不知道,如果母亲知道我和大狗狗的真正关系后,她还会不会为我保密。相信她是会的,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不快乐。
那天,我还在电话里,告诉了很多关于安老师的情况。我对母亲说,安老师对我很好,比亲兄弟还好。听了我的话,母亲也很高兴,要我好好珍惜与安老师的情谊,不要让他老是来看我们,有空也要去看看他,他一个人生活很不容易的。母亲的话,我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其实,不用母亲提及,我都会那样做的。
就在我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母亲突然对我说,大狗狗比自己的媳妇儿还要好,她说妻子都有一年多没回过我们家了,而大狗狗却经常去看她们。要说的话,大狗狗也不是经常去看她们,只是经常给她们买东西让我给带回去而已。所以,母亲就觉得大狗狗回去得比妻子还勤。不过,这几年来,大狗狗的确要比妻子回去得多些。大狗狗总共就去了我家四次,可想而知妻子又回去了多少次。
按照我们的约定,大狗狗一大早便来到了回我们老家的车站。上车不久,车就开了,我和大狗狗并排坐着,不时用胳膊肘去磨蹭对方,以示亲热。
那天大狗狗又买了一大包东西,还给妹妹的两个孩子买了衣服。我们在车上的时候,给妹妹打了个电话,主要是叫她把孩子叫上到时和我们一起回老家去,顺便叫孩子试试新衣服。
当妹妹得知,新衣服是大狗狗买的后,立即对我说道,千万别说衣服是大狗狗买的。我问她为什么呢?
妹妹却在电话里没好气的对我说,妹夫前段时间在和她闹矛盾,总说她在外面有人,把妹妹气得不行。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现在差不多没事了,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给他们的孩子买衣服的话,那妹夫肯定又要乱想乱说的。更加恼火的是,这事还(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没办法解释清楚,总不能说这是我哥哥的什么什么人吧(其实,在大狗狗第一次去我们家之后,妹妹就知道了我和大狗狗的关系,在这里不去多说,后面我会专门去写的。)。与其让妹夫去胡思乱想,还不如就说衣服是我给孩子们买的,这样妹夫就不会怀疑了。当然,不是说妹妹不领大狗狗的这份人情,而是不能表露出来而已。就大狗狗的行为,她是很感激的。还在电话里叫我代她谢谢大狗狗。
当我将妹妹的想法告诉大狗狗的时候,大狗狗说:“你妹夫真小气。”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我妹夫呢?要是换了别人,他爱怎样怎样?”我说。
大狗狗笑了笑说:“无所谓,说谁买的都一样,反正我们两个是一家人。”
我说:“可花的是你的钱呀?”
大狗狗说:“我的就是你的,还分什么彼此呀。”这话说得多么动听呀。大狗狗真会说话,说得我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我们在镇上下了车,把衣服给妹妹送了过去。两个孩子一见新衣服,高兴得不得了,立即穿在了身上。
那天妹夫骑着大摩托车拉着我和大狗狗,妹妹骑着电动摩托载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往我们老家驶去。
大狗狗这次去我们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四月初的样子,正赶上樱桃成熟的季节。我们老家有很多野生的樱桃树,树上结了很多晶莹剔透的樱桃,大狗狗一见那些红红的樱桃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我的膊膀使劲儿的摇晃:“我要吃樱桃,我要吃樱桃。”
父亲在一旁见状:“兄弟,这次你来对了,我们老家周围四下,全是樱桃,随便你吃。”父亲仍然称大狗狗为兄弟。看来,父亲是不会改口了,随他叫去吧。只是父亲叫大狗狗兄弟的时候,妹妹冲着我鬼鬼一笑。见妹妹笑得如此诡异,我也笑了。没办法,只要大狗狗一来,我们家的辈份总会乱套。
母亲却在一旁笑着对大狗狗说道:“安老师,你莫相信他(指父亲)的,那些樱桃好看不好吃,酸得很。”
大狗狗却故意逗母亲说:“我有了,就爱吃酸的。”
大狗狗的话一下子把母亲逗笑了:“安老师,要是你有了,我亲自上树摘酸樱桃给你吃。”
说笑间,叔叔婶婶他们也来到我家院坝里,婶婶看着大狗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说:“你们还别说,安老师那个肚子还硬是像怀了个毛娃儿,起码都有三四个月了。”
大狗狗见婶婶拿他说事,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肚肚,一边笑着说:“就是,都快五个月了。”他这一说,把母亲和婶婶们逗得哈哈大笑。母亲说大狗狗幽默随和,很平易敬人。
看着大狗狗和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样子,我心里也非常的高兴,真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狗狗还惦记着树上那些红红樱桃,他一边吃饭一边对我说:“吃完饭,我们就去摘樱桃哈。”那个时候的大狗狗完全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看着让人无比的怜爱,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想到大狗狗装嫩,也是那么的惹人喜爱。
吃完饭,母亲为我们找了一个竹篮,我带着大狗狗、妹妹、妹夫,还有两个孩子,往门前的一个小山坡走去,那里有很多樱桃树,树上挂满了很多红红的樱桃。
大狗狗一见那么多的樱桃,好兴奋:“哇塞,今天我要吃个够,说完便拉过来一根较低的树枝,一大把一大把的往嘴里噻樱桃。”那些樱桃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酸,只是个儿比良种樱桃要小很多,核大肉少而已。不过野生樱桃的药用价值,远远大于改良后的良种樱桃。
那天,我们摘了满满一篮子樱桃回去,这在城里的话,那一篮子樱桃起码要卖两三百块钱。大狗狗悄悄对着我的耳朵说:“农村真好,什么都有,我们退休了,就回农村来生活哈。”
我也悄悄的对他说:“可以,到时你下田种地,我在家里给你做饭,晚上还给你按摩。”
“好好好,求之不得。”大狗狗一边吃樱桃一边点头。
那天,我带大狗狗去我们家门前的茶山上采茶了。大狗狗看到那些尖尖的茶叶也兴奋不已,忙碌着往竹篮子里采,回去以后,还迫不急待的泡了一杯毛尖茶,韵起了味儿来。
夜里,我和大狗狗相拥着躺在床上,后山上的阳雀却叫个不停。大狗狗问我:“为什么晚上还有鸟叫呢?”
我告诉大狗狗说:“这种鸟叫阳雀,是一种候鸟,每到春天便会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它会整宿整宿的鸣叫,据说要把嘴巴叫出血为止。”
大狗狗好奇的问我:“它为什么非得要把嘴巴叫出血呢?”
我说:“因为它在呼唤它的另一半,它的另一半被别人抢走了,它要一直把它唤回来,只到嘴巴出血,筋疲力尽为止。”
大狗狗说:“你骗人。”
我当然是骗大狗狗的。其实,我也不知道阳雀为什么要一晚叫到亮。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问过大人,可他们也说不出来。所以,我只好编一个故事骗大狗狗。
我不再和大狗狗去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将自己的嘴巴封在了大狗狗的嘴巴上。我们不再说话。我们像两条赤裸的蛟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游动。阳雀一声比一声叫得高亢,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个夜晚只属于我们两人,没有其他。
我们家前后左右都是密密树林,晚上有很多鸟儿在林间过夜,天刚放亮它们“叽叽喳喳”的树林子里闹个不停。我们是被那些鸟儿吵醒的。我起床轻轻的将房门开打,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大狗狗却耐在床上说:“小狗狗,快回来,再陪我睡会儿。”
我又重新回到床上,钻进大狗狗的怀抱。鸟儿依旧在树林子里欢快的叫着,院坝里鸭子扑腾着翅膀,公鸡也在“喔喔喔”的催着人们早起。大狗狗轻轻的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小狗狗,要是我们每时每刻都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呀。”
我何尝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呢?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我不想大清早就和大狗狗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大狗狗的话,看是在抒发感情,实在是一种无奈。我没有说话,只顾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享受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温暖。
和大狗狗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我们又要回城了。每一次都觉得回家没有玩够,又要走了。父母依然将我们送得很远很远。我依然不敢回头去看父母驻立在村口为我们送行的身影。可我又不得不回头去看他们。直到看不见父母的身影为止。转过头来,我把头轻轻的靠在大狗狗的肩上,在远离父母的日子,只有大狗狗才能给我温暖,给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