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提着行旅搭上了回家的车,由于是个特殊的日子,车上的人很多,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韩胖子挤在我的边上,暖暖和和的。坐车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好在这次韩胖子在身边。时而跟韩胖子聊两句,时而瞅瞅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此时我特别想把窗户打开,伸手去触摸着阳光,我觉得此时的光景格外的美好,像是一头扎入不愿醒来的梦。
太阳渐渐地往西边沉去,车子也慢慢地停了下来。许久未见,眼前的景象依旧没变,我和韩胖子提着行李站在路口,夕阳直愣愣地照在我的脸上,我皱着眉头顺着夕阳的方向对韩胖子说:“这条路,走到底就到了。”
老家的变化很大,以前全是树木柴峦的荒山被推掉,耸立出一座座房子,成片成片的。农村就是这样,说不准多少年就会迁一次,在我的记忆中已经迁过两次了。高高低低地立在山头,此时太阳几乎全都沉了下去,眼前的楼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犹如未建成的城堡,看起来特别有气势。天越来越黑,我带着韩胖子在黑蒙蒙的夜色中前进,韩胖子也不说话,安静地跟着。
我家在以前的老村庄,因为我爸也是在外面工作就过年回家呆一阵,所以在新农村只有地皮而没有搬过去。一路过来也没见到有路人,隔壁老村子里一片黯淡,没有一点光亮,估摸着是全部搬走了。老巷子特别窄,墙头有大片的橘树枝桠伸延出来。这个时节应该也是挂满了桔子,这几棵橘树长出来的橘子从来都是青色的,味道极酸。院墙是很早的土砖砌成的,年岁已久,九八年的时候还被洪水淹过一次,显得很低矮只够到我肩膀,加上大片的橘树枝桠压上来,看上去黑乎乎的。每次晚上路过这里都感觉特别的压抑,韩胖子拿出手机照明,矮身钻了过来。
我并没有去自己家,而是把韩胖子带去了爷爷家。爷爷家是早前的青砖瓦房,面朝东方,座立在村子的最前方,前面是一条大河,其实早前的时候是很多小池塘,后来鄱阳湖涨过几次水就连在了一块。房子的南面是村里的祠堂,北面算是块墓地,用我们当地的话就叫北坟峦,意思不言而喻。我带韩胖子走的是近道,直接穿过隔壁老村,再就是乡间农田,紧接着就是北坟峦。走在河道上,远远就能瞅见黑压压一片,那是北坟峦里面的几棵大枫树,水面上倒影着一个巨大影子,显得阴森森的,我不禁深吸一口气。
“东子,怎么又往山里去了?”刚从山里出来,眼见着又要进去,韩胖子心里有点发毛。
“不是山里,穿过这里就到了。”其实即使白天路过这里我一个人还是很害怕的,平日里路过这里的人很少,特别是现在村子都搬迁了。
“那黑压压的不是山是什么?”此刻我最不想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偏偏韩胖子抓着不放。
“嘘,跟我走就对了。”
我轻声说着,韩胖子见我这么严肃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越来越近了,我的腿却有点发软。所幸这黑暗的环境下并看不见坟堆,我带着韩胖子穿梭在其中。一直是屏住呼吸才走过一半,心里一直安慰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操!”
突然韩胖子大叫一声,紧接着往外边一跳。我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我差点就跪倒在地上,也顾不了那么多,先跟着韩胖子跳过去[ẆẆẅ.ẎaṅQḯṉgḈṳn.ḉṎṂ],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跳进了水渠里,还好里面没有水。
此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再来一次估计得直接跳出来。我定了定心轻声对韩胖子问道:“韩哥怎么了?”
此时我看不见韩胖子的表情,只见他喘着粗气用手机往前方照去,顿时一块青石板墓碑若隐若现,幽幽地泛着青光,看得很是渗人。这些坟都是朝着东方的,而我们走的这条小道就在坟堆前,只差半步就能挨着墓碑,所以韩胖子拿手机照明才看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
“没事儿,我们家祖坟。”我故作轻松道,这声音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儿抖,不知道对韩胖子有没有作用。这哪是我家祖坟啊,这坟在我小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估计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噢,没事,咱们走吧。”韩胖子说的很随意,怎么会这么平静?我看着他但是依然看不到他的表情。韩胖子伸手拉我上来,握住他的手后我才知道我的手已经很凉了。上来后我并没有松手,就这样紧紧握着,一下子心里安定了不少,心说哪有什么鬼,都是人吓人。韩胖子在手上加了加力道说:“快走吧。”
正迈开步伐,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亦或者是被这坟地无限放大了。反正我听着非常清晰,而且频率越来越快。这声音是右前方传过来的,我相信韩胖子也听到了。手用力捏了捏韩胖子的手,示意他准备跑,不知道他能不能领会,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尽管什么也看不到,此刻我真想把韩胖子手里的手机灭了,我们这样简直是个活靶子。再一想,如果真是什么邪物,灭灯了可能更糟。这时,那声音竟然笃笃笃起来,伴随着落叶被碾压的声音,显然对方已经跑了起来。
此刻容不得我多想,拉着韩胖压着声音低沉地喊道:“操,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