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国记得看到柳娜的第一眼:那时刚从急诊室出来,里面的男人出奇的幸运,如果后脑勺的那块玻璃再划偏一点,估计就不是缝合一下这么简单了,人能不能保得住还是问题,护士带着一惯的职业口吻问,“哪位是陆华扬的家人?”
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们是!请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撞到汪建国眼中的不是说话的男人,还是一双湿露露的带着小宠物般乞怜的大眼睛,紧接着便是一张哭的红彤彤的小脸,头发有点散乱,不过另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美,她双手无意识的握在一起举在胸前,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似乎在乞求说,“拜托,告诉我他没事,拜托,一定没有坏消息对不对?拜托……”
于是汪建国看着那双眼睛说,“放心,他没事,只是皮外伤,个别地方有软组织挫伤,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这还要继续观察”
他看到那双眼睛瞬间低垂了下去,整个身体自然放松的靠在了旁边女人的怀里。
汪建国离婚已经五年了,当时离婚到底是什么心情,不舍?还是有些恨意?貌似已经久远到不记得了,只是现在与前妻成为了朋友,偶尔她回国时,还可以平和的坐在一起吃吃饭。对于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来说,有时候还是会寂寞吧,相过不少亲,说实话,没有感觉,母亲总是劝他说,你都近四十岁的人了,还挑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人不错就行,能给你打理家,回家有口热饭吃,这才是日子。不过对于找个没什么感觉的人凑和,汪建国宁愿一个人过,母亲也没办法,于是只能一留意到合适的,赶忙就安排着儿子去相,并对此项事业乐此不疲。
汪建国想着那双眼睛,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么多年再一次心动,对象竟然是有夫之妇,挺讽刺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优秀,两人郎才女貌,般配的不得了,不过有几次汪建国也发现了,那两人之间气氛有点怪异,似乎总是客客气气的,缺那么点儿夫妻间的亲密。
那天看到柳娜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凉亭里叹气,于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对方问的问题很奇怪,他想,她应该是个作家吧,虽然那种淡淡的忧郁不适合她,但这样的一丝忧郁却令她凭添几分我见尤怜的气质,最后她叫住他,微笑着说谢谢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的撞击到了心脏,令汪建国顿时手足无措,他几乎是逃开那个地方的。
与陆华扬离婚后,柳娜一个人躲在屋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睡了足足一天,然后起来收拾屋子,虽然想起那个人心仍旧会疼,仍旧会有些不甘,但她决定重新开始,即便是一个人。出去做了美容,才发现自己最近苍白的厉害,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陆华扬给她留了不少钱,她想自己做做生意,可是姐妹们之间打听了一圈,虽然听到的项目很多,但她都不懂,女人的直觉又让她觉得这些都不靠谱,于是做生意这个念头就先打住了,之后报了个厨师班,跟陆华扬生活十年了,会做的菜没超过十样,即便这样儿,陆华扬还是每次吃的津津有味,好吧,她告诉自己,以后少想这个人,这样才能真正独立。
想到自己手中还有股票,于是决定不管亏成什么样儿全部卖掉,以后不再碰,这件事后来想想也挺有意思,那天记得是星期三,上午打开电脑一看,这支股票已经从最低的七块多涨到近20块了,不是没有犹豫,但仍狠了狠心追着卖掉了,价格是20.12,帐户中显示亏损了百分之六十多,还好,至少还余了一百万。俗语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当后来柳娜再看到这支股票时,惊奇的发现自己当时追卖在了后几年的一个最高点,这支股票后来变成ST股,最低出现了两块多钱,多少让她有点庆幸。
8月底的时候,母亲非要安排给她相亲,拗不过老太太的热情,于是去了,那人让她们等了近半个小时,对方的母亲一直道歉,说自己儿子是医生,有时候忙起来容易没点,正当柳娜准备找个借口起身走人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她认识,就是那个汪医生,那人照着他们这桌直走过来,貌似还没注意到她,只是冲着她对面的老太太,远远就说,“妈,不好意思,刚才有个急诊!”
老太太一看汪医生进来,就赶忙起身过去拉着说,“这是我儿子,柳小姐应该见过的!”
柳娜忽然觉得很好笑,自家母亲还真是交友广,什么时候跟汪医生的妈妈勾搭上了,于是笑着打招呼,“汪医生你好,我是柳娜,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
汪医生这时也注意到柳娜了,跟自己之前在医院里见到的不一样,此时的她看起来一扫之前的忧郁,竟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似乎更年轻了,炫目的让他脑子几乎短路,说话也紧张的不利索了,“柳……柳小姐你好!”然后转头看自己母亲说,“妈,这……这是……她……哎呀,我是说……怎么会是柳小姐?”
汪母一看儿子这情况,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与柳家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说,“柳小姐你也认识,我们就不参和了,你们好好聊聊!”
于是两个老太太相携离场了。
那天的约会在汪建国打破了一把咖啡勺,带倒了自己面前的一杯咖啡,撞到了咖啡厅的服务生,最后洒了柳娜一身果汁而告终,汪建国以前不这么冒失的,不知道是不是一遇到柳娜就太兴奋还是太紧张,频频出错。
既然是到手的机会,汪建国自然紧紧抓牢,这次不用他母亲催,他电话,短信勤着呢,这个冒失的毛病虽然在后来的几次约会中有所改善,但并未完全克服。
柳娜对汪医生,说实话,觉得不讨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生的缘故,对方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味道,虽然这人一把年纪了还是冒冒失失,但这样的行为还有一点可爱的味道。
在与陆华扬离婚后,柳娜没想过马上开始一段新的婚姻,但是汪医生的出现,总会让她心情愉悦,要说恋爱嘛,也不是,只是愿意跟对方一起吃吃饭,喝喝茶,看看电影。
汪医生跟她说过,对她是一见钟情,柳娜虽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让她又有一种被呵护并被爱着的感觉。
决定与这个男人结婚是11月底,这个男人第一次冲动的吻了她,那天晚上她把汪医生送下楼,刚转身就听见后面那人叫她名字,然后回头,就见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冲她扑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压在了墙上吻了上来,这个吻怎么说,有点伤感,柳娜当时看到有东西扑来下意识的张嘴叫了一声,而这人此时正好吻了上来,结果就碰到了牙齿上,这个吻没有特别深入,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柳娜睁大眼睛,她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而四周的静溢似乎让她还能听到对方过分大声的心跳,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那人很快把脸拿开了,楼道里的灯光能让柳娜看清对方一脸的通红,甚至还有一丝的尴尬,当看到柳娜唇上的血迹时,那人慌乱的轻轻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懊恼的说,“对不起,把你嘴唇弄伤了!”眼中掩饰不住满满的心疼。
柳娜当时看着对方下唇破皮的地方正往外渗着血珠,还一脸心疼的说把自己弄伤了,心里忽然变得软软的,其实对她来说,什么事业啊,金钱啊都是生活的附属品,她真正想要的只是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任何时候眼里都是满满的她,这样就够了,她觉得即便此时对于这个冒失的汪医生应只是停留在好感上,但她会努力让自己爱上对方,于是微笑着说,“傻子,那是你的血!”
“啊?我的啊,呵呵,没伤了你就好”然后竟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汪医生,你真的三十九岁了?”
“啊?嗯,三十九周岁,虚岁都四十了”那人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柳娜看着一个三十九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像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她相信这个人是真爱上她了吧,心情更好了,于是故意说,“你都三十九岁了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啊?我……结婚……那个……你……”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我求婚,你不会打算等我三十九了再让我穿婚纱吧?”
“求婚?哦,求婚!”于是那人开始狂翻自己的口袋,然后懊恼的说,“今天换衣服走太急了,忘记带了,戒指我早就买好了,不行,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回去拿!”
说完放开柳娜就往外跑,柳娜好笑的看着对方,赶忙说,“诶,不急,明天也行!”
“你先进屋等我一会儿,很快……哎哟……”那人边跑边扭头跟柳娜喊话,柳娜一句小心还没叫出口,那人就撞到楼下那颗橡皮树上了……“汪建国,你小心点儿!”
“呵呵,没事没事,没看到刚才,你先回屋,我很快就回来了!”
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柳娜心里又酸又甜,想到刚才他的冒失,嘴角的笑意又忍不住扩大了。
汪建国看着身边一席中式婚服的柳娜,一桌一桌挨着敬酒,直到此时他都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此时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看到陆华扬时,说实话,他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对方,要不是这人跟柳娜离了婚,自己怎么可能娶得如意美眷,敬酒的时候,他是发自肺腑的想跟对方说声谢谢,但这话说了多少会令对方有点难堪,于是就不说了,拍着对方的肩膀,连敬三杯,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作者很荣幸收到邀请参加婚礼,站在汪医生和陆华扬旁边,汪医生当时喝多了,其实他一直跟人陆华扬说谢谢,根本没管陆华扬尴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