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为谁停止,无论你的生活划的是逗号、句号或是省略号。
现在的生活,陆华扬可以说是非常满意,身边有个自己爱的人可以天天对着你嘘寒问暖,把两人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而自从上次程风与自家老爷子谈过以后,老太太给他提相亲的事明显锐减,程风他父母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吧,但也没明确表示讨厌,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他们可以慢慢过。
4月初,夏明涛夫妇得了一个漂亮的小千金,虽然比预产期晚了那么几天,但小家伙出来健康的不得了,夏明涛马上荣升为女儿控,一张嘴就是我女儿,连他女儿吐奶都能讲得眉飞色舞。
进入5月,杨战为他儿子上小学的事早早就忙乎上了,说什么还要面试家长,把这家伙紧张的,用他的话说,就跟自己又高考了一回似的,钱博接了他爸的生意后,在老爷子的悉心指导下,有那么点儿成气候的意思, 孟叶丽,自从她的公司参与上了展馆方面的项目后,忙的几乎连出来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感情生活嘛,就是那个叫杜寒的小男生,一直还在不离不弃。
至于柳娜,听说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现在把柳家二老高兴的,一天起来想着法儿给女儿进补,柳娜本来结婚前学了一段时间的厨艺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展示呢,婆家就急着把她与厨房隔离了。
陆华扬其实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不过用他自己的想法来说,有没有儿女也得随缘,所以这个事他也不惦记,现在回家没人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对程风的新称呼:“程宝儿”、“宝贝”或是“老婆”,每次他叫程风“老婆”,程风叫他“滚蛋”时,他就浑身筋脉通畅,神清气爽。
虽然程风不可能为他生孩子,但他一直孜孜不倦的进行着一项伟大的造人运动,虽然造人结果不理想,但他对这个过程一直乐此不疲。
程风最近买了一堆的证券基金相关书籍,为自己进入金融行业而做准备。
6月初,孟叶丽来找程风,想让他帮忙找找宜昌、恩施那边规划馆的人脉,程风问了一些朋友、同学,别说还真有熟人,本来打算是月初就陪孟叶丽一起出趟差的,结果孟叶丽这边有事,拖到17号两人才从上海出发,到了宜昌直接租了车,当天见了程风的朋友,18号上午程风的朋友帮与相关领导见了个面,晚上抽着时间吃了饭,19号上午开车到恩施见了另一个朋友,带着认了一圈儿人,没见着关键人,辗转打听到关键人还在宜昌呢,当晚孟叶丽就提议先开回去,晚上在宜昌休息,第二天再去与那个关键人碰面,反正也才两百多公里的路,估摸着9点左右能到地方,两人就出发了。结果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短短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差一点就成了他们人生的终点。
6月19日这天,陆华扬不知道为什么,从早晨开始就心神不定,很少与员工发脾气的他,因为一点小事,把财务部刚来的小姑娘骂哭了,烦躁的回到家里,忍不住给程风打电话,听到那人声音,似乎就平复了不少。
这一天,他给父母,姐姐都打了一个电话,家中无事,一切安好。
晚上7点多,一个人煮了面条,吃了一半,食不知味,下意识的把电话又拨给程风,是孟叶丽接的电话,那边笑着说,“陆华扬,你不至于吧,我就跟程风出来还不到三天,你一天四五个电话的打,这还是我知道的,怎么着?怕我把人给你拐走啊?”
听见程风在那边笑着说,“跟华子说我到宜昌了给他回电话!”
这就是他们当天通的最后一次电话。
陆华扬等程风电话等到12点,再打过去是无人接听,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半夜三点钟爬起来,网上订了第二天到宜昌的机票,管他呢,到时候孟叶丽笑他就给她笑好了,他就是看见了程风才能安心。
凌晨5点多,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惊得陆华扬心跳慢了半拍,宜昌的电话,没 多想,接起来就说,“怎么这么晚?”
“您好,请问是陆先生吗?”
“嗯,我是!”
“有一个叫程风的先生,现在在宜昌市XX医院,不知道您是否能联系到他的家人?”
“……”
陆华扬脑子嗡的一声,接电话的手就开始发抖了,他不敢想,电话那边说是车祸,现在正在抢救……拿了简单的行礼打车直接到虹桥机场,最快直达这班是12点40,他到了虹桥才不到六点半。
坐了两个小时,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给公司打电话,交待了一些工作,打给程风父母家里时,没人的接,于是拨给了他弟,才知道老两口正在程宇家住着呢,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程宇也订了机票,不过暂时没跟老两口说。
陆华扬到了宜昌差不多是下午三点,打车直接到指定医院,找着了程风的病房,看着他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满是伤痕,双目紧闭,脑袋上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心就止不住的泛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没哭出来,那时的程风看着脆弱的像个瓷娃娃,仿佛一滴泪都能把他砸碎。
医生说病人还没过危险期。
程宇是晚上8点多到的医院,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先安排了两个人休息的地方,陆华扬没去,就扒在程风病床边陪了一夜。
21日,各大媒体开始争相报道沪渝高速湖北长阳段特大追尾事故,虽然是经过筛选的图片,但仍能让人感受到当时车祸现场的惨烈情形。
21日下午,程风生命体征减弱,医院下了第一次病危通知单,程宇签了字就给父母打电话,陆华扬至始至终一言未发,要么是坐在程风床边陪着,或者就是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等着。
22日晚,程风父母和弟妹全部出现在医院里,老太太一看到病床上的程风就哭的晕了一回,老爷子一个劲儿的抹泪,他弟妹扶着老太太,眼泪也没断过。
23日上午,医院下了第二次病危通知单,程风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医生的诊断是,24小时内危险期;一家人都在流泪,唯独陆华扬没哭,憋眼泪憋的他嗓子眼儿疼,但他还是不敢哭,他怕自己哭了,程风就真没了。
24日下午,程风生命体征基本稳定,陆华扬吻了吻程风苍白冰冷的嘴唇,在他耳边轻声说,“程宝儿,是爷们儿就挺住了!”虽然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但陆华扬不想考虑那么多。
25日,程风生命体征稳定。
26日,程风左腿上打了钢钉,生命体征稳定,但依旧没醒。
30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程风当时脑部受到重创,有颅内出血,而且左腿骨折,失血严重,目前虽然已经渡过危险期,但具体什么时候醒来,要看病人自己的身体条件了,这么说的意思是,如果程风一直醒不来,那就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7月8日,病房里被推进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是孟叶丽,陪着她的是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男人,孟叶丽一看到程风,眼泪就没停过,一个劲儿的跟陆华扬说对不起,陆华扬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他不会有事的!”
7月19日,从入院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躺在病床上这个苍白的人没有任何苏醒的意思。
程宇已经跟老婆提前回西安了,程老太太和老爷子不放心,于是跟陆华扬一起住在附近的酒店里轮流照顾程风。
期间钱博来过几次,杨战夫妇与夏明涛也来过两次,钱博第二次过来时,拿了一堆营养品,陆华扬说程风现在还没办法吃这些东西,对方狠狠的说,“是给你的,我不想程儿刚醒来,你又躺下了!”
那会儿陆华扬才发现,自己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瘦的几乎脱相了,而且一脸的憔悴。于是他强迫自己吃了钱博带过来的营养品,每天去陪程风前,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他不希望那个人一醒来,看到的是自己一副落魄相。
公司的事拜托给杨战了,没什么重要事,那边尽量不会打扰到他,一直没回上海,他想让程风醒来时,第一眼能看到自己。
7月25日,陆华明没打招呼就直接陪着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出现在医院,陆华扬刚给程风完,扭头看到自己父母,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陆老太太看见自己儿子一个多月没见,瘦成这个样子,心疼的眼泪扑簌簌直掉,接着又看到程风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眼泪就掉的更凶了。
中午程家老两口来到医院,碰上陆家老两口,双方女眷拉着又流了半天泪。
8月19日,程风住院的第二个月,腿上的伤愈合的很好,一切指标正常,不过就是没醒。
9月1日,程风入院第74天,那天陆华扬跟往常一样,在酒店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就又回到医院了,程父程母一直劝他多休息,但他睡不长。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放的是一束“蓝色妖姬”,忽然就想到第一次送程风花的那天,那几色花束是当天让花店送的,地上铺的花瓣是他前一天买的花,第二天早早起来一片一片扯下来的,那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天,那天的程风,跟卧室的那束“蓝色妖姬”一样,动人的不像话,整整一天,他们除了吃饭,相拥着跳舞,就是做做爱。
再次看到这样一束花,嘴色忍不住翘起来,于是买下来,今天他已经想到要跟程风讲什么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睡梦中红了脸。
病房已经让医院调成单间了,陆华扬去的时候又帮程风做了一次,就习惯性的握着对方的手跟程风父母聊了会儿天,忽然感觉手中包裹的手指动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但陆华扬还是感觉到了,他震惊的转过头,盯着程风的脸,程父程母一看陆华扬这种反应,心中一惊,也赶忙围了过来,程风眼睫毛动了动,不过陆华扬感受到的还有程风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后,便试图开始反握他的手。
一切似乎如新生降临一般,大家几乎屏住呼吸在等待奇迹的发生。程风那双紧闭了74天的双眸终于缓缓张开了,虽然那双眼睛还并未完全澄清,但陆华扬却感觉它们几乎耀眼的让自己炫晕。
老太太激动的眼泪又来了,而陆华扬则呆在旁边只是怔怔的盯着病床上的人,还是老爷子理性一点,直接按铃叫了医生过来,在这短短时间内,陆华扬不敢去碰床上的那个人,怕他像泡沫一般,只是个美好的幻境。
医生检查后给出的结果让大家欣喜,程风微笑着跟自己父母说了几句话,却一直拽着陆华扬未撒手,直到程母提醒了一声,他才微笑着把目光转向陆华扬,说,“瘦成这个样子,我以后得做多少饭才能把你养回来啊!”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并影响意思表达,这样一个微笑,这样一句调侃,仿佛是某个早晨他们起床时随意的对话一般。
陆华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另一只手颤抖的抚上了程风的嘴唇,确定那温暖的触感后,才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
轻声跟程风说先出去一趟,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转身出了病房,径直走出医院,陆华扬就开始奔跑,一路回到住的酒店,刚关上房门,双腿一软就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汹涌,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最后竟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眼看到程风像个破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陆华扬没哭,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单,陆华扬也没哭,医生说程风有可能变成植物人,陪着他的前73天,陆华扬还没哭,然而今天这个人没有任何征兆的醒过来,医生说他已经没事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比失去还让他难以承受,于是他哭了,这些天所有伪装的坚强,所有对失去的恐惧,所有的疲惫,一刹那全部袭来,几乎将陆华扬全部吞噬。
陆华扬一个小时后拎着一碗白粥,一些清淡的小吃进了病房,程风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老两口看到眉目传情,情意绵绵的两个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便把空间留给两人了。
程风喝完一碗粥,跟陆华扬说,“我困了,今天我们早点睡!”
陆华扬苦笑着吻了吻对方的嘴唇说,“睡这么久,还能困?”
程风只是笑,然后往床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人的位子,示意陆华扬躺过来,两个半月的时间,程风身上的小伤处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唯一还需要注意的就是腿,躺到床上,抱着这具久违的身体,陆华扬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是的,昏睡!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程风听着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轻轻问,“华子,你睡着了吗?”
“嗯!”
“我爱你!”
“嗯!”
“嘿嘿!我好爱你!”程风笑得像个孩子。
(祝大家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