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摆明了是顾浩楠掉在地上给他的,但看字迹显然也是练过书法的人写的,他知道顾浩楠的字没那么隽秀,所以可能是许安然写的,可是她为什么会自己知道自己的过往,熊浩介真的想不通。
昨天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想,其实顾浩楠说得没有错,他配不上徐皓的,他不该害了他。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残忍的方式去让徐皓远离自己。
尽管前一天熬了夜,但熊浩介第二天依旧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学校。
徐皓也和往常一样,打铃前几分钟才来。
倒是洛阳,今天格外的兴奋,连宋明哲都不禁问他今天怎么了。
“我昨天和我澳洲刚回来的大表哥打游戏,让他连跪五把,后来他求着我带他上分。”
“于是我从他那儿骗了一千块零花钱。”
末了,洛阳还得意的挑挑眉,“今天放学我请客,去吗??”
宋明哲一口应下,“废话,那么好宰你的机会干嘛不去?茶楼走起??”
“没问题。”
见前面两个人无动于衷,洛阳戳了戳熊浩介的肩膀,“诶诶诶,小胖子去吗?”
“我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别啊,一起才热闹啊,有什么事非得今天去不行呀!”
“真的有事。”
宋明哲也推了推徐皓,“你不会也有事吧??”
男生冷声应道,“嗯。”
“靠!这么不给大爷面子?”
熊浩介看了眼徐皓,那人一个眼神都没瞥过来,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书本。
冷峻的侧脸印在阳光下,格外好看,格外动人,熊浩介不敢继续看下去,生怕好不容收回的心继续沉沦。
出操的时候熊浩介和老师请假去了医务室,班里所有人都去操场排队了,只剩下徐皓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外面没有声音了,他才缓缓起身,起身的动作太快,一不小心带到了熊浩介的笔记本,里面有一张褶皱的白纸掉了出来。
饶是一米七三的个子也影响不了他优秀的视力,带着狐疑的眼神从地上捡起了纸。
果然,一段极其刺眼的内容映入眼帘。
“熊浩介,一个人的喜欢有多深,就看他考虑的有多长远,你口口声声的说你喜欢徐皓,一个劲的诱他上钩,你明知道他是一个很专情的人,骨子里秉持着傲气‘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这个信念。就算你和他在一起了,你们会走得远吗?你觉得他的父母能接受你的家庭,接受你曾经那段黑暗的时光吗?还是说你打算玩够了再甩了他?既然没有以后,那你何必缠着他不放?还是说你希望将来他一直走不出你的世界,孤独终老?做决定之前想想清楚。”
怪不得他昨天会给他发那些话。
徐皓垂落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手背、额间青筋暴起。
这个字迹,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只是他至今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做。
最可怕的果然不是牛鬼蛇神,而是人心。
纸团被他揉碎在手心,他迈着步子往操场的反方向走。
今天不是周一,没有升旗仪式,只是校领导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准备校庆。
午间休息的时候,徐皓出去给许安然发了短信。
“图书馆天台。”
就五个字,许安然激动的心砰砰乱跳。
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径直朝图书馆跑去,连电梯都等不及,一路跑上顶楼。
推开门的瞬间,就像是拆礼物的心情一样,紧张又期待。
他一手扶着门框,一边探出头去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徐皓?”
徐皓背对着他没回应。
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
许安然忽然不敢上前了,光从背影就能感受到现在的徐皓充满杀气。
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徐皓转身了。
“许安然。”
“嗯?”他抬头望去,就看到徐皓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眼神里满是戾气。
“我喜欢熊浩介。”
“什么?”许安然眼角抽动,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震惊不已。
“我说我喜欢熊浩介。”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
许安然瞬间收起以往的乖巧,双手环胸,挑了挑眉,“那你要说什么?”
徐皓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告诉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他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
“徐皓,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徐皓从裤兜里掏出那张被熊浩介和他都搓揉过的纸团,冷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熊浩介家里的事情,你是从王凯那里知道的吧?”
许安然伸手接过,柳叶眉微微紧蹙,“我是知道,但我没写过这东西。”
说完就扔还给了徐皓。
“许安然,笔迹一验就能知道。”
徐皓的视线依旧一刻不离他的眼睛,“你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我再说一遍,不是我。”
明明飞奔过来的那一刻,许安然是激动的甚至是满怀期待的,但是从徐皓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以后,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她没机会了,永远没有。
她曾经等待且幻想了数年的一句喜欢,终于从这个男生嘴里听到了,可惜主角却不是她。
走之前徐皓还不忘提醒她,“自己学聪明点,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要你管?”
“许安然,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熊浩介就可以,我就不行?”
凭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就应该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也有性格,也会生气,为什么就她不可以随意发脾气?
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凭什么!
徐皓已经走到门边了,忽然又折回。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以一敌百,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许安然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爱?”
“或者是所谓的盖世英雄的情节?”
徐皓:“你说对了,不过漏了一点,性。”
“所以呢?徐皓你什么意思?”
“诶??”
许安然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那人早已消失在门口了。
爱?性?不要被人当枪使??
徐皓是在说王凯还是顾浩楠?
那张写给熊浩介的纸确实像她的字迹,但她真的没有写过这种话,她再讨厌熊浩介,也说不出这么扎心窝子的话。
这根本就不是她许安然的作风。
只是不知道徐皓会不会相信她。
熊浩介和徐皓就这样沉默尴尬的度过了好几天,仿佛回到了最开始成为同桌的那段日子,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熊浩介不再烦徐皓了,而是每天专注于学习,时常去个图书馆,偶尔去个办公室问问题。
数天后,校门口。
徐皓的对面站着一个中间男人
他礼貌的点了点头,“林叔。”
男人从车上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那张纸的笔迹验过了,不是仿写,是许小姐本人的,不过应该不是正常状态下写出来的。”
“什么意思?”
“也只是一个猜测,可能是被催眠了或者是喝醉了的情况,但目前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至于是什么状况下,那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
“没事,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应该都能看懂,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好,麻烦您了。”
男人坐进车里,招了招手,“不麻烦,回去上课吧。”
徐皓微微颔首,目送着男人离开。
看来,许安然还真是被人当了枪使。
他给洛阳发了信息说晚上要请他去水墨吃饭,那人高兴的不得了,放学的时候连书包都懒得整理,抓起来就往餐厅赶。
徐皓特地挑了这家上好的中餐厅,里面的菜式都十分讲究,味道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光靠钱也真的吃不到。
洛阳来的时候直接上了包间去找徐皓,“我靠,徐总这地儿你怎么预约到的?”
“凭本事。”
“你是不是又挥了挥金手指,挑了挑我不知道的人脉线呢?”
徐皓端起陶瓷水杯,低头喝了口茶,嗓子被上好的绿茶滋润过,发出动听的一声轻嗯。
“我靠,上次是局长,这次又是谁??”
“A大教授。”
“哪个?”
如果说地球很大,那洛阳的好奇心比地球还大。
“历劲松。”
“我靠,那个A大鼎鼎有名的历史学教授?”
“嗯。”
为了防止他再刨根问底,徐皓问他,“你不饿吗?后厨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饿饿饿!快让他上吧。”
等上菜的时候,洛阳还不停的在碎碎念,“老厉因为比赛错过了这顿饭,真的是太可惜了。”
徐皓今天点的全是招牌菜,保管洛阳吃个够,吃的爽。
不过这顿饭确实是洛阳意料之外的收获,虽说徐皓不小气,但是他这人从小就有奸商的潜质,每吃他一顿饭总要付出代价的。
一想到这,洛阳夹菜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
徐皓:“怎么了?”
“你不会吃完了,让我付钱吧??”
“不会。”
那他就放心的夹了一大只烧鹅腿,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就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吓得洛阳的烧鹅腿掉到了碗里,表情呆滞。
都请他来水墨吃饭了,这事是得多小啊,呵呵呵呵不知道他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徐皓这人总是一眼就能洞穿别人的心思,见洛阳一脸便秘的表情,马上开口,“来不及了,鹅你都吃了,这只鹅八百。”
洛阳干笑两声,“这鹅是吃的金子长大的吗?”
“或许是吧。”
洛阳也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问,“什么忙。”
“帮我保护下熊浩介。”
“咳咳咳咳、、你差点害我呛死了。”
“洛阳,我没开玩笑。”
见他恢复了严肃,洛阳也撂下筷子,“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皓毫不犹豫,“是。”
“那你们最近是什么情况?”
徐皓把最近发生的事大致给洛阳说了一遍,只是没提到熊浩介家里的情况。
“他的琴箱里被人放了碎玻璃片??”洛阳难以置信的摇着头,“那人的心思未免太歹毒了。”
“那校庆怎么办?”
“我靠,这事太恐怖了吧?”
他把凳子拖到徐皓的身边,紧挨着他,小声的问,“你有查出来是谁吗?”
徐皓也没有避讳什么,“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你觉得会是谁?”
“真要我说?”
“嗯。”
明明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但洛阳还是选择了用口型来告诉徐皓,“顾浩楠”。
“你和我想的一样。”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有察觉了,那时候我和熊浩介一起在外面吃外卖,她莫名其妙撞了一下熊浩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故意的。而且你没感觉她总是有意无意之间就喜欢刁难熊浩介吗?”
徐皓没答话,“吃饭吧。”
“那熊浩介为什么和你冷战?”
徐皓一记眼刀飞来,“这和你有关系吗?”
“好好,我不问了。”
两人吃完出来的时候,发现熊浩介就站在大厅里,还是洛阳先看见的。
“诶,那不是熊浩介吗?”
“嗯。”
徐皓想八成是来找历劲松的,却没想到他一直站在大厅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
“徐皓。”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第一次叫他。
“有事吗?”
“有。”
洛阳识相的回避了,“那个,你们聊,我还有约先走了。”
刚准备跑出去,就被徐皓拉了回来,“记住我的交代。”
“当然,吃人嘴软我明白。”
洛阳撒欢似的跑出去了。
水墨餐厅的装修是一股书墨气息,潺潺的水流从假石上流下,落到池子里,溅起阵阵小水花。
这些水都是历劲松让人从山里运来的泉水,徐皓的声音就如这泉水一般清澈透凉,“手好些了吗?”
“嗯,但是握弦还是有点疼,我和老师说过了我可能演不好了。”
“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跟她说我只能尽力表演到最好了。”
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明亮起来。
“你弹钢琴,我拉小提琴可以吗?”
“可以。”
他弹钢琴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