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老周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你都不会记住他，而有些人只交流过一次你却可能永远记住他。对于我来说，镇远的老周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年十月,我带着中青班二十多个学生去贵州镇远旅游。本来,按我们原先商议好的,我们准备去一个又好又远的地方游玩的,但是县里死活不批准,我没有办法,就自作主张带他们去不远的贵州镇远走一趟,以满足这群学生的心里和情感需要。其实,他们中有许多的人都有机会去很远的地方旅游的，但就是为了同学感情，专门等着与中青班的同学一起去旅游才放弃了那些机会。
  同学们的这种感情真的很纯洁。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带他们出去的。不然，真的有点对不住这些学生的。这是我麻着胆子做的事，万一出了点差错我都免不了要被处分的。不过，管他的，处分就处分吧，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由于时间较紧张，在镇远我们只能呆两天。第一天我们去游舞阳河。那里的风景真的很一般，在湘西，这种风景是不足为奇的，有的是。所以我并不感兴趣，只拍了几张像片。下午去看青龙洞。过了祝圣桥就是青龙洞了。青龙洞是个古建筑群，以庙为主，全建在半山坡的岩壁上。其建筑非常奇特，有气势，也很精美。我在中元禅院里拜了个来自贵阳的师傅，法号释宏净，是个清秀和蔼的中年和尚。我看着舒服，心里愿意，就没有犹豫捐了几百元钱。师傅给了我及我的家人许多的祝福，我感到非常受用！捐点钱，值得。师傅还给了我一条红丝带，说是开了光的，系在我的手上，让菩萨永远保佑我及我的家人。另外，还给了我一快玉佩，是真玉，可以去验证的，并把它挂在我的脖子上。师傅还说我还有运气的，今年就能够遇到好人，有升迁的。这我自然不太相信，哪来的升迁？我又能够遇到什么贵人呢？但是，我还是把那几样东西小心地保存在身上，我宁可信其有。
  镇远是个小县城，而且，镇远的商业经济远没有发达，城市的夜生活不丰富。本来想一起去唱歌的，但是选来选去都没有满意就作罢了。于是大家伙就分散了按组群去自由活动。我们几个从俯城街的街尾出发，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老城。镇远的夜色也没有凤凰的夜景好看。出了俯城，迎面就是一座桥，过了桥就是镇远新城了。但是,如果对直走,就是民主街。靠前是舞阳河,靠后的沿山一带是以前的老街,有许多的镇远的古建筑,如天王庙等。因为已经是晚上了，大家都没有选择走民主街，准备过河去新城走一走。这座桥比较旧，但是灯光还是挺好的，在桥上行走的人比较多，本地和外地人都有。我们跑上桥，趴在桥上的护栏上看舞阳河的景色，指指点点的。
  在桥的护栏上摆放着一些钓鱼竿，有的钓竿旁边有人照护着，有的却没有人看，就那么放在那里，等着鱼儿上钩。我们议论舞阳河里有些什么鱼，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就在这时，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钓大眼睛鱼。只有我们舞阳河里才有这种鱼的。还有些白鱼。”这完全是本地人的口音，在我们听来有点怪声怪气的，但是基本上还是听得明白，本地人就是这样说话的。其他人并没有在意，因为在平时这种随意答话的情况非常多，他们一边应答一边继续看舞阳河两边的风景，还不时地在拍照。我与他们不同，来到镇远之后，我一直认为镇远的风光怎么都无法与凤凰相比，所以我没有什么兴趣去认真地欣赏这里的景色，有点无精打采。这偶然出现的讲话声象是给了我一个激灵，我循着声音看到了一个人，后来我知道他姓周，就把他叫做老周。他高高的身材，比较苍老的面孔，很普通的穿着，脸上带着笑意。他还在说着话：“这里的景色不好看。”我感到奇怪，来了兴趣，就与他答话说：“怎么不好看啊？可以的。”我憋着湘西的普通话。他看有人答话，来了兴致，走到桥栏杆边指指划划地说了一大堆，这啊那啊地评点镇远的风景，特别提到站在这里是看不到镇远好风景的。
  我感到他说的有意思，而且与我的感受差不多。我也感到镇远的城市风景没有太多的价值，没有特色，也没有古镇的风味，来了一天我还没有看到什么古迹，除了青龙洞。我一直认为，镇远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在它的城里应该有着许多的古建筑的，可是，我们来了一天都还没有看到什么历史，这让我非常的失望，感到镇远有点名不副实。我不知道镇远的历史到底藏在哪里？旅行社导游也没有讲的很清楚，我觉得茫然。这个陌生的镇远老周讲的话却让我有点应和。于是就与他攀谈起来。老周说镇远最好看的是后街里的那些老建筑，那些天后庙啊、青青的光滑的而又浸着古旧气息的石板路啊、以及仄仄的拾级而上或蜿蜒曲折拐弯抹角的那些小巷啊什么的，才有意思的。
  这正是我想看而又没有看到总觉得留有遗憾的东西啊！因此，我从心底里对老周有了一种认同感，攀谈也就多了起来。他竟然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把镇远的事情讲给我听。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趣给一个陌生人很兴奋介绍镇远的，而且还有点眉飞色舞的。我认为他肯定是很有学问的。可是他的回答却让我大吃一惊，他说他没有读过书，并不识字的，现在只是在做一点小生意，起早摸黑的，既辛苦又赚不到钱。我才知道他是做包子馒头的，再兼烤点红薯什么的。有时候在家门口外支个棚搭个灶就可以做买卖了；有时候骑着自行车到处去叫买，镇远周围的地方他几乎都跑遍了的。因此，十分熟悉镇远的地理。对他的见解，我也还是赞同的。
  这样，我的话也多了起来，东问西拉的一大堆。老周总是有问必答的。不时有本地人走过，一些人与他打着招呼，问一声“钓得几个鱼了”什么的。我这才知道他是在这里钓鱼的。原来摆在那里的几根钓竿就是他的，可是我自从来了后还没有见他去照看过，我一直以为他与这些钓竿无关的。在我们站的地方有一个矮小的凳子，是那种适合搬来运去的木凳子，他坚决要让我坐在小凳子上，而他则在站着或蹲着间换来换去地与我讲话。我感到不好意思，有几次要与他交换，他坚持不肯坐。我没有办法，只好讪讪地坐着听他谈天说地地讲着镇远的一些故事。又来了一个年轻人，看来与他很熟悉，与他交谈几句后就去拿他的钓竿钓起鱼来。没有想到，年轻人的技术很好，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那年轻人钓了几条大眼睛鱼，老周好几次去帮着下鱼，然后把鱼放进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去了，那里面有水，养着鱼。那种大眼睛鱼真的有点特别的，我还没有见过，眼睛很大，身体较软体的那种，看上去就知道它的肉很细腻，应该很好吃的。那些同学在桥上看得差不多了，嚷着叫着要去新城玩。我看老周也挺忙的，就与他作了告别与学生们去新城了。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与这个老周有什么关系了，等我们从新城再回来时他肯定早就收拾钓鱼竿提着一二十尾大眼睛鱼有滋有味地回家去了。还可能在家里煎两条大眼睛鱼，喝二两酒，然后在晕乎乎的享受中悠哉游哉地上床睡觉了。我之所以说他可能去喝酒，是因为我闻到了弥漫在他身上的酒味，看到了布在他脸上的酒色，听到了他讲述冒着酒气的镇远旧事。而且，这可能也是他今天这么多话的原因吧。或许，他平时并不讲这么多话的，有酒壮胆才这样的吧！不过，话又说回来，经常喝酒的人，基本上都是心灵孤独的人，不知道镇远的这个老周是否也是这样的人。其实，新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转来转去，我们转到歌厅去了，又喝了点酒，但是我没有唱歌。后来有点尿急，去了卫生间。在我洗手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那条从释宏净师傅那里化来一直系着在我手上的红丝带竟然不见了！一股泠汗冒上了我身。从本质上说我还是挺迷信的。我飞快地思索着我把它丢在哪里了。想来想去，没有头绪。我记得在与老周聊天时我好象都还在摸着它呢！难道是在桥上老周那里弄掉的？我心里很着急，根本没有心思再娱乐了。好容易等到大家招呼着离开歌厅，我就急急忙忙地沿着来的原路往回走，以期能够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把它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