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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天在慢慢的黑下去,屋里也越来越暗。我觉着我们生活的世界此刻就像一朵硕大的花朵在慢慢收拢着它白天绽放开的每一片花瓣。而我在冬日的花朵里悄悄地躲着,藏着,被保护着。即使看着阳光一点点,一线线地被隔断,被吞噬,被黑夜静静收走,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不害怕。我有炉火,有灯光,有吃,有喝,还有虎叔的关心和爱护,啥也不用怕。虎叔他大哥的那根食指在渐渐暗去的光线里依然笔挺横直,倔强又有力道地指向了熊叔。“啪嗒。”父亲屁股朝上趴在炕上蠕动着爬过去拉亮了灯,屋里一下就辉煌灿烂了起来,虎叔他大哥的那根食指在灯影下依旧凌空虚指着端坐在炕上的熊叔。熊叔继续在炕上盘腿坐着。他耷拉着眼皮探身拉过烟笸箩,一边卷旱烟一边闷声回答:“嗯呐。我是打算就这么和虎子过上一辈子。”虎叔他大哥眯了眼打量着熊叔收回了那根食指,压得很低的两条眉毛下眯在一起的那双眼睛在灯影下显得更加深邃难测,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父亲放开灯绳,趴在炕上晃动着身子和屁股匍匐前进,一点点把脑袋凑近烟笸箩。然后他也从烟纸薄上撕下来一条卷烟纸,从烟笸箩里抓起一小撮烟叶也开始卷旱烟。虎叔他大哥收回盯在熊叔脸上目光,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慢慢来回踱着步,把屋里的每样东西都仔细打量着,皮鞋底把地面敲的笃笃作响。熊叔端坐在炕上低头耷拉着眼皮,手里的旱烟卷的很慢很慢,父亲已经利落地卷好了一支,熊叔还在慢慢地卷着。父亲抬头看看熊叔,再歪头看看虎叔他大哥,然后用手指夹着那颗卷好的旱烟说:“大哥,你来颗旱烟不?自家种的烟叶,烤的老香老脆了,烟叶挑的精,碾的碎,一点梗子都没有,卷烟纸也是买的上好顶级的,吸起来可顺口了。”虎叔他大哥转个身,看了看父亲和他手里的那颗烟,慢慢踱着步边走过来边说:“这么些年,小老虎就是生活在这里啊?”“嗯,这里也挺好的,有吃有喝空气好,冬有火炉夏有山风,冬暖夏凉住着可舒服了。”父亲说着把烟递到虎叔他大哥手里,划着一根火柴为他点上。虎叔他大哥吸了一口烟,歪头瞄了一眼还在埋头卷烟的熊叔。“熊小子待虎子也可好了,春天掐蕨菜,夏天钓鲤鱼,秋天摘野果,冬天打野味,一年四季都亏空不了虎子的肚皮。毛皮大衣也给虎子做了好几件呢。熊小子身子壮体格也好,苦活累活儿啥都抢着干,生怕虎子遭一点罪……”父亲鼓动着两片嘴皮子,巴拉巴拉巴拉,不停地夸着熊叔。虎叔他大哥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好奇地看着父亲说:“你为啥这么卖命地替他说好话?你俩关系不是不好么?刚才你挨打他都撒手不管你。”熊叔也撩起眼皮瞄了一眼父亲。父亲被虎叔他大哥的话问得呆了呆,随后马上笑起来说:“没那事儿,俺俩关系好着呢。刚才吧,是那么回事儿,熊小子知道我皮糙肉厚屁股大,抗打耐抽。他是为了让你出气才不管我的。”“哦。”虎叔他大哥兴味盎然地看看父亲再看看熊叔,嘴角轻轻歪了一下。“这屋子,挺破。家里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电器都没有,我刚来的时候看到小老虎大冬天的还冰天雪地坐在院子里洗衣服,两只手冻得通红。雷豹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怎么能相信?”虎叔他大哥把脸沉下来又说道。“这……那啥,要买呢,都要买呢,刚才大哥你睡觉的时候俺们还讨论这事儿呢。”父亲语塞了一下又赶紧解释说。“真的么?”虎叔他大哥发出了一声疑问,又眯起眼睛盯着父亲看着。父亲缩了下脖子又加强语气保证说:“真的!保证是真的!俺们都心疼虎子呢,就是有些事没考虑周全。大哥你放心吧,俺们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一定把虎子照顾的更好更仔细。”虎叔他大哥从父亲身上收回目光扭脸又去看熊叔,熊叔竟然还在耷拉着眼皮卷烟卷。
屋门这时候被推开了,虎叔和娃娃脸每人手里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都洗手准备吃饭吧。”虎叔在饭桌上放下手里的菜,随便扫了大家一眼说,说完又很快走了出去,娃娃脸也跟了出去。“大哥你喝酒不?我给你烫酒。”父亲问虎叔他大哥。“今天累了,先不喝了。”虎叔他大哥淡淡地说。“哦。”父亲有些失望地把拎在手里的酒瓶子放了回去。“现在喝酒对你的屁股不好。”虎叔他大哥又补了一句。“哦,哦。”父亲嘴里应着,脸上竟然有些泛红了。虎叔和娃娃脸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忙活着,菜很快就被他们摆满了整张桌子。而且虎叔还焖了大米干饭。虎叔忙活完,拿起一个棉垫子放到椅子上对父亲说:“一会你坐这个。”“哦。”父亲洗着手点了点头。虎叔他大哥站在一旁暗暗地看着,眉头依旧压得很低。我跟着父亲他们洗了手,高兴地在饭桌前坐了下来,放眼一瞧,虎叔做了好几道糖醋和红烧的菜,糖醋排骨,糖醋鲤鱼,糖醋莲藕,糖醋花生。红烧土豆,红烧豆腐,红烧肉,甚至还有一盘轻易不见的鱼香肉丝。不过当中的一大盆子野鸡炖山蘑倒是俺们常吃的。我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送进了嘴里,咬了一口,不是虎叔以前做出来的味道,有点偏甜了,但还是好吃。“虎子你糖放多了。”父亲吃了一片莲藕说。“是么?”虎叔淡淡地瞄了一眼父亲,也没跟着去尝,只管低头吃饭。“俺们团长喜欢吃偏甜的,这正对他的口味。”娃娃脸笑着接话说。“哦,哦,甜点也挺好吃的。”父亲赶紧说,说完就从中间的盆子里夹了一堆鸡肉和蘑菇堆在饭碗里配米饭吃。虎叔他大哥嘴里吃着红烧排骨拿眼睛特意地看了看虎叔,虎叔却始终没特意地去看他。虎叔他大哥看了半天也没跟虎叔对上目光,就操起筷子跟着父亲去夹野鸡肉。“对啊,大哥你尝尝,这是地道的野鸡山蘑菇,都是熊小子从山里弄回来的,你们轻易吃不到吧?熊小子打猎的本事可大了,每次进山都能带回来好多野物,狍子,兔子,野鸡,飞龙……,对了,他还砍下来过一只熊掌呢!”父亲叽里呱啦地说。“真的?熊大哥,那只熊最后咋样了?被你打死了么?”娃娃脸嘴里含着一块肉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熊叔。“没有,跑了。”熊叔耷拉着眼皮啃着一块骨头闷声说。“跑了啊。”娃娃脸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熊叔没再答话,闷头继续吃饭。虎叔他大哥盯着熊叔看了几眼,又扫了眼同样只顾埋头吃饭的虎叔,等他把目光转向父亲时,父亲立刻从盆子里夹起一个鸡腿放到了虎叔他大哥的碗里,殷勤又热情地说:“大哥你多吃点,虎子炖的野鸡肉老香老好吃了。”虎叔他大哥没说话,直接用手拿起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去把毛巾拿来,一会好让你大伯擦擦手。”父亲捅捅我说。我听话地站起来把毛巾拿过来递给了父亲。虎叔他大哥刚把鸡腿啃完父亲就把毛巾递了上去。虎叔他大哥用毛巾擦着手看着我问:“这就是你过继给小老虎的孩子?”“嗯,这孩子可老实了,让人省心。”父亲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心里一阵阵犯嘀咕,我啥时候在父亲眼里变成香饽饽了?俺爸可真能装。“长得倒是挺机灵。”虎叔他大哥上下看着我说。“是,这小子本来就聪明,虎子养得也好,背古诗背得可顺溜了。来,给你大伯背首古诗听听。”父亲耍猴一样揪了揪我的脖领子,我就听话地背了一首古诗。背完了,虎叔他大哥微微点了点头,我觉着那就算是对我的表扬和赞许了。我懒得操心那些,趁父亲不再骚扰我的空当,抓紧时间赶紧埋头吃肉,不抓紧不行啊,凉了就都不好吃了。吃过饭,娃娃脸帮着虎叔收拾好碗筷一起去厨房洗涮了,没一会娃娃脸就回来了。“虎子大哥死活不让我洗。”他一进门就解释道。“一会你们两个都跟着雷豹去他家睡。”虎叔他大哥用眼睛扫了一圈说。“我不去,我要在家睡。”熊叔瞪起眼睛立刻表示反对。“我和弟弟要说些家常话,不想让你听见。”虎叔他大哥用眼睛盯着熊叔很直白地说。熊叔立刻又把眼皮耷拉下去了。“去就去,那你不许再打虎子了,你要是再打他我和你没完。”熊叔耷拉着眼皮小声在嘴里咕哝着。“行啦,知道你对虎子好,心里啥时候都装着虎子。可人家两个也是亲兄弟呢,你就放一百个心跟着我走吧,咱们和小兄弟到俺家打牌去。”父亲推了推熊叔打着哈哈说。“大哥那俺们就先走了,到俺家还得烧炉子烧炕。”父亲又对虎叔他大哥说。虎叔他大哥点了点头,父亲他们就都出去了。院子里很快就传来父亲扯着嗓子和虎叔道别的呼喊声:“虎子啊——我带着熊小子和小兄弟去俺家睡觉了,今晚上你和大哥在这边好好唠嗑吧,俺们走啦——”“哦——,知道了——,把炉子和炕都烧热烀点,好好睡觉,别和坏熊闹别扭。”虎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放心吧。”父亲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虎叔他大哥在屋里孤零零地四目相对。然后他忽然把我抓过去抱进了怀里。“你喜欢我头上的这顶帽子吧?你一直盯着他看,来,给你戴戴。”说着他摘下来一直戴在头上的大檐帽扣到了我的脑袋上,我的眼前立马又是一片黑。然后他用低沉又温柔的声音问我:“你虎叔和你熊叔经常吵嘴打架不?”我在眼前一抹黑中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被大檐帽压得特别沉重的脑袋瓜。“你熊叔真的没打过你虎叔?”他用不信任的声音又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熊叔刚来那天的确揍过虎叔,不过俩人马上好了。于是我犹豫着缓慢地左右摇了摇沉重的头。“你们真的经常吃肉?不是天天啃土豆白菜?”他停了一下又问。这回我想都没想立刻点了点沉重的头。“熊叔经常从山里带肉回来。”我又张嘴回答了一句。“洗衣服做饭擦桌子扫地这些家务活还都是你虎叔一个人干么?”他继续问着。我点了点头,事实的确是这样没错。好一阵子虎叔他大哥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我好奇地掀掉头上的帽子,就看见他正用手捏着满是胡茬的硬下巴团着眉头深深地思考着什么。“大伯。”我举着帽子叫了一声。“哦。”他回过神儿来,把帽子接过去戴在头上又把眉头团了起来。屋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我想世界的大花朵肯定已经合拢了花瓣间的每一道缝隙,不让外部的一点光透进来。我们在花芯里点着灯,不知道花朵外面能看到一丝属于我们的光线不?我在心里胡乱想着,被虎叔他大哥从怀里放到了地上。“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带你去坐火车,飞机,大轮船,好不好?”他弯下腰轻轻拍着我的脑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