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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听见老妈上楼,却隐隐传来老爸下楼梯的脚步声。看来老爸难以入睡,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老妈和我面谈的结果。母亲和儿子之间具有更好的亲和力,不会如父亲那般常常粗心地遗漏儿子的点滴反应,或许这就是老妈今晚作为代表和我谈话的原因。
但是,今晚我不敢承认!我突然感到无法承受被父母揭穿后的狼狈,纵然曾经一千次在心底呐喊,我没有错,错的是当前这个社会,错的是你们狭隘的观念!你们知道吗,在伟大的古希腊就是以同志感情为时尚为生命的最高境界,哪一位哲人不是同志?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等等等等,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同性取向,甚至为了自己的同性伴侣可以和对手决斗!他们引领着尊崇同志之爱的社会风范,创造了精彩纷呈的哲学、建筑、文学、戏剧、雕塑,创造了高度发达的经济,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明,甚至创造了奥林匹克!战无不胜的斯巴达勇士,哪一个不是和自己的同志爱人相携战死疆场?而当时的中国还停留在周朝黑暗的奴隶社会!
我也不止一次地劝慰自己,作为同志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可耻,就如春寒料峭的枝头,绽放了一朵火红的腊梅,我同样具有茁壮的生命,同样在专注地预报早春的到来!我尝试着融入其他腊梅所拥有的流光溢彩的金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掩盖天生的颜色,除非痛苦地将所有的花瓣撕落,徒留一尊垂老的花托!我为何不去珍惜这宝贵的一季生命,而仅仅因为自己是个同志,仅仅因为有了错爱的本性,而百般戕害自己?
没有人看见我孤独的奋斗,看见我失败后泪湿心头。在一个个没有星光的长夜里,我不停地如苦修般地拷问自己,为什么不敢抬头走路,而选择爬行得那么艰苦?如果能够被勉强接纳,我必须付出多少代价?没有答案,即使费力寻找,我还是一无所获。现实是那么冷酷,所有东流的河水,不论清澈还是浑浊,注定会被大海吞噬,如果你想去山的方向,对不起,除了就地蒸发,除了彻底失去自己,没有第二种结局。
可是,我也曾经豪情万丈,我就是承认了,又会怎么样?生命只有一次,在我傻傻的等待中流逝,转眼就要三十岁了,然后是严以律己的四十,如果到了激情难继的五十岁,我是否会悔恨今日的虚度?或许就在那天,所有的亲人都会离我而去,所有的说教和指责,全部会埋进尘土,我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是否会猛然惊醒,其实,我已经死亡,随着这些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目光,随着这些强加于我的纪律和守则,一起死亡了……因为,我这辈子就是为了这些目光而活着,为了得到赞赏,得到肯定,为了圆满,为了欢颜,我粉碎了自己,就像一枚泥人被揉成一团,然后重新捏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在社会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我真的不愿意!我暗暗决定,如果那一天我真的不能回避,我就和盘托出告诉父母,我要说出真实的自己,在你们惊奇的目光中,完成我的述职。如果你们就此把我遗弃,我就选择离开,虽然我不知道归宿到底在哪里,但我还是会选择在夕阳下出走,因为夕阳给了我最美的邂逅。如果没有路标,我就去山的深处,或者海的尽头,纵然没有人陪我同行,我也不会屈服,请你们相信,我一直在积攒足够的勇气,除了你们,我还要对得起伤痕累累的自己。
可是今夜,我不能承认!
我不能让长海叔受到伤害,不能让你们把他押上道德的审判席。长海叔没有任何错处,他始终完美无缺,有瑕疵的是我,是我在奋力追逐,不顾一切后果。他同样希望我建立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以社会固有的评判准则,接受赞叹或妒忌,可惜我无能为力。我爱长海叔,真心地爱他,没有妥协的余地,如果没有长海叔,我只剩一具空壳。或许最终我会止步,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在他找到真爱以后,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我做不到,就算按照你们设定的要求重新武装自己,而长海叔只要一颦一笑,就如那洁白的牙齿在星光下闪过,即使看不清脸上那浅浅的酒窝,我也会一败涂地。
我试过千次,我做不到。
老爸老妈,这是你们一次捕风捉影的妄加猜测?还是一次水落石出后的严重警告?我宁愿接受第一种假设,即使看起来有点自欺欺人。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逾越你们设定的尺度,我仔细回想,确实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表露了我的方向,你们却已经重重设防,如果因为我看上去的执迷不悟,而导致你们迁怒于长海叔,这对我造成的伤害,将是彻底摧毁,无法复原。
心如刀绞,就如一股清泉终于破土而出,却发现四周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这一场爱恋终于进入了拐点,前面就是惊涛骇浪,我是奋勇直前,还是知难而退?
没有结论,整夜昏昏沉沉,原以为自己得不到爱是最最痛苦,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注定就没有这个机会,就算先前一片坦途,最终依旧是海市蜃楼。
早上没有醒来,只是感觉到日光照进了窗户。手机在“嘟嘟”地提醒我电量太低,我也没有理会,直到耳边没有了声音。弟弟回来了,在母亲的教唆下上楼敲我的房门,我没有应答,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似乎过了很久,母亲在门外喊我吃午饭,我依然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涅槃。
下午了,身上开始出汗,脑子再也静不下来。我摸索着起床,却发现真的有点昏昏沉沉。楼下人声鼎沸,可以分辨出父母陪着姑姑一家在热闹地交谈,还有表弟的尖声咋呼,以及姑父的及时训斥。看看窗外,天空阴沉,该下雪了吧?江边还有一望无际未及收割的枯苇,如果蒙上了一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将是怎样一幅难忘的景象?
突然觉得肚子很饿,就歪歪扭扭地下楼,走完最后一级楼梯,眼角就瞥见父母的目光正齐刷刷地盯着我看。客厅里好安静啊,聊天戛然而止,连表弟也停止了打闹,似乎突然间人去楼空。
没关系,爱看就看吧,就像欣赏一只正在辟谷的动物。我昨晚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如果有一天发现竟然失去了我,你们将会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脑子里突然怪怪地闪过这个念头,不禁有了一丝得意。
老妈站起身,走了过来,嘴里问道:“阿清,睡这么晚,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身体还可以。这是一颗心碎成了一滩血水而已。
“没有,昨晚没睡好。”我支吾了一句。
“噢,怎么,昨晚又上网玩了通宵?”没想到老妈接着又问了一句。
上网?我怎么会那么奢侈地浪费时间?我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仔细解析,从前的,以后的,你暗示的,你明说的,还有在你眼里我连篇累牍的错误,我必须一一加以改正,或者隐藏。我整夜在海水和火焰之间梦游,设想几十种可能会有的结果,我充实得筋疲力尽,怎么可能会空虚得整夜上网寻求慰藉?
正想反驳一句,突然脑海里一怔,老妈怎么可能不清楚我今日闭门谢客的缘由?我的行为反常得如此露骨,她根本不需掐指就尽数知晓我这是在反抗。她的这句话是说给姑姑一家听的,是为了打消他们对我的任何疑问。
这就是保护。
可是,老妈,你究竟何时才能放手?你有没有看见,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在你理直气壮的保护下已开始枯萎,就如一片原本青翠的悬铃木树叶,叶绿素正在快速流失,最后只剩下空空的经脉和卷曲的枝梗。
“没有,半夜就睡了。”我象征性地回答了一句。
“以后啊,即使双休日也要早点睡,平日里太辛苦,晚上千万别熬夜了。”
“知道。”
“午饭在电饭锅里,菜在那只大的保温砂锅里热着,快吃吧,你早饭也没吃,叫你弟弟上来喊你起床,你睡得很死。”
“知道。”
简短的对话过后,我把自己锁进厨房。电饭锅里是热气腾腾的香粳米,一粒粒饱满透明,闪着油亮的光泽。打开保温砂锅的几层屉架,最上面是茭白炒河虾,剩下半碗;然后是土豆咖喱鸡块,剩下半碗;蒜蓉四季豆,剩下半碗;蘑菇炒鸡蛋,剩下半碗。
在最下面一层,我看见一碗酱煮红烧肉,只吃掉了一块,保持着装盆时的完整形状,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他们基本没动,全留给了我。
痴痴地盯着,心里很酸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