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油罐看小辣椒的眼神是热烈的,一瞬间,他似乎焕发出和年龄不相称的热情和和活力。
小辣椒比不上凤仙儿、高脚杆那样正当年轻,完全散发出成熟的川中女人的风韵,像是垂在枝头沉甸甸的柿子,或是秋后红艳艳的石榴。
黑油罐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像是烂草里的狗尿苔,那些在枝头摇晃的果实他是够不着的。
那些年轻的男人不在家的女人,他们喜欢的是牙狗,刘一水这样的正当年的男人。他们有干劲,有钱,还有趣。
黑油罐什么也没有,他年轻时都不招人待见何况现在老得像一截枯木。他甚至都比不上那个天天夜里鬼嚎的赵全,赵全虽然懒惰又没钱,可是人家有一副好皮囊啊。
黑油罐看着那些诱人的果实也眼馋,也心动,但是他也尝到过偷吃的苦头。儿媳妇的鞋底子,儿子的棍子,让他没偷着腥还惹了一身骚,让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拿他当笑话。
只有赵全在没钱的时候会爬到他床上,跟他厮磨一会儿。
可是他自己毕竟也没什么收入,就靠着儿女给一点零用钱。
赵全那小子,没钱根本就不同他办事。
黑油罐跟在小辣椒身后,看着她走路时一摇一摆的身子,他觉得那是风情万种,摇曳生姿呢。他的心也跟着小辣椒的屁股扭啊扭,晃啊晃。
他知道,小辣椒年轻时可是骄傲得很,眼角边边都看不上他的。如今年纪大了,男人死了,没有吸引力了,才轮得到他这样的沾边呢。何况还有酒有肉的款待着,他付出点劳力还是值得的。
这小辣椒在村里这帮老男人中间还是能够掀起一些风浪的,为此还有一些争风吃醋的事在老男人中间发生。
小辣椒习惯了成为别人的焦点,乐意看那些老男人为他争风吃醋。就像老话说的,母狗起了草,牙狗团团跑。她要的就是那种被人捧着,被人宠着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她也觉得自己还是有魅力的,还是那个红通通火辣辣的小辣椒,还是残留着当年的风韵的。
黑油罐不顾自己的一把老骨头,焕发出小伙子一样的活力来。
铲院坝里的草,扫屋里的地面,抹墙上的灰尘,还搭着梯子去清除屋顶的扬尘。
小辣椒的院子很宽,儿子们出钱修了一溜的小别墅一样的琉璃瓦房,为的是偶尔回家有一个舒心的落脚地。
黑油罐热火朝天的干着的时候,小辣椒也在厨房里忙开了。川中的女人大多都有一手好厨艺,小辣椒也不例外。只是明武在世的时候,她很少下厨的。
这些年,明武走了,她不得已自己动手做饭,洗衣。她有时也会想起明武的好来,免不了一阵伤心难过。
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图的也只是她的好吃好喝,贪的也是一时的快乐。哪里有明武那样的知冷知热,那样的任劳任怨。有时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对着无尽的黑夜,小辣椒也免不了流泪难过。有谁能够像明武那样疼她宠她啊?
越是难过寂寞,她就越是喜欢热闹,越是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只是每次人散后,那种冰冷的空寂更是深入骨髓。
“黑油罐,弄完没,吃饭了。”小辣椒冲着正在忙碌的黑油罐喊。
“还有一点点。”小辣椒的喊声让站在梯子上的黑油罐晃了一下,差点摔下来。
小辣椒跑过来,扶着梯子说:“慢点,你龟儿子,摔下来老娘可是负不起责啊。”
“嘿嘿,没事。”黑油罐底下头看着小辣椒因为做饭的热气熏蒸而有些红扑扑的脸,嘴里喘着气,眼睛却往上飘,露出一个媚眼来。
小辣椒噗嗤笑起来,这样的眼神,配着黑油罐因为打扫弄得花里胡哨的脸,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洗把脸吧。”小辣椒端来热水,拧了一条毛巾给黑油罐,“黑油罐,你龟儿子还可以啊,还像个小伙子一样有干劲。”
“嘿,别看你黑哥年纪大了,力气还是有的。”黑油罐接过毛巾,在小辣椒手上摸了一把。虽然那双手不再细腻柔滑,还是让黑油罐心里荡了一下。
晚饭上桌了,有油炸花生米,炒鸡蛋,蒜苗回锅肉。几样家常菜,却是川中人习惯的麻辣鲜香。
黑油罐和小辣椒对面坐了,隔着菜肴升腾的热气,彼此看起来都有些朦胧,却又一种别样的韵味。
酒是双林镇的原度高粱酒,喝到嘴里有强烈的辣味,流到肚里就有热腾腾的暖流升起。
醉眼里,黑油罐看小辣椒的小脸就是那么的动人,他的手脚就不老实了。借着夹菜倒酒,时不时的两个人就有了肢体接触。
小辣椒喝过酒的脸就更加的红,像要下蛋的老母鸡。明明是个老女人了,还要做出少女一样的羞涩,对于黑油罐的殷勤,还要表现出三分欲拒还迎,更加的勾引得黑油罐心里发痒。
酒没喝尽,菜没吃完,两个人已经是干才烈火难以抑制了。
黑油罐毕竟是老了,又加上刚才一阵劳动,体力还是有些不继。他很想多扑腾几下,很想给小辣椒再多一些的快乐,只是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油罐有些不舍的爬起来,穿好衣服。
“黑油罐,把碗筷洗了再走啊,老娘不想动了。”小辣椒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哎。”黑油罐忙不迭的答应着,虽然腿脚有些发软,他还是满心欢喜的去收拾去了。
黑油罐从小辣椒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家家户户的屋顶飘起了炊烟。炊烟在低沉的暮色里有些凝滞不动,仿佛被这阴冷的天气冻结了。
凤仙儿从王四姐的麻将馆往家走去。凤仙儿的心里有些难受,每一年到过年这几天凤仙儿的心里都不好受。
今天也是一样。看着那些打工回来的人,一个个兴高采烈,满身洋气,凤仙儿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黑油罐的儿子辜良玉真的开回了一台崭新的小车,那车身油光瓦亮,都能够照出人影来。
辜良玉还把车停在麻将馆外面,任由那些打麻将的人不停的赞叹。他还特意从王四姐那里买了好烟,给每一个在场的男人散烟,还买了糖果散给不抽烟的女人和孩子。
辜良玉脸上的那种得意的笑,那种分明就是显摆的谦虚,让凤仙儿心里很不平衡。想当年,小个子的辜良玉跟着她屁股转她都不愿搭理他的。
辜良玉的老婆那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是让凤仙儿难受。
梅若雪站在车子边,驱赶着那些想要去摸一把的孩子们,嘴里说着:“别弄,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十好几万的车呢!”
最可气的是,梅若雪居然在走的时候,对在场的那些人故作大方地说,谁谁谁,以后上街赶集免费坐我家的车。
人家都笑着回答,你们家那么贵的车,我们可坐不起啊。
梅若雪的眼睛飘过凤仙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停留一下,连那种故意装出的谦虚的说辞都没有。
凤仙儿悻悻的往家走。她走得有些慢,手放在裤兜里,里面还有辜良玉给的几颗糖果。凤仙儿隐约觉得辜良玉给她糖果的时候,还好像有意似的捏了一下她的手。
凤仙儿不想回到那个让她生气憋闷的家。她慢悠悠的走过小辣椒的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黑油罐从院子里出来了。
黑油罐一脸的春暖花开,还不停的咂摸着嘴巴,像一条刚刚偷吃完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