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约定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时候，便承受着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煎熬，一抹淡淡的忧伤，携着鞭炮的清香萦绕四周，弥漫心怀，难以自遣。

  老人的电话总是在新年的前夕鸣响，催我快入家门，这是在他乡的第二个春节了，我又踏进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不胜酒力的我在浓浓酒精的熏陶之下，沉入梦乡，那夜无梦。次日醒转，老人先我而起，坐于床沿，回首望着尚未睁开惺松睡眼的我，突然伏下身来，在我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

  老人一直对我很好，视好己出，那早的肌肤相接，也纯然是一种老爱幼小的舔犊之情，却令我心神激荡，静静的躺在床上，品味着老人胡须抚摸的感觉，竟是让我如此依恋，至此恋老，无有更改。

  从此每遇公休，便来到老人那里，与老人倾夜长谈，或言古今，或推理琢事，每言必淋漓尽致，听四方人静，方才悭止其口，各自睡去。

  我的人生情感归依一直是老人挂心的事，每次与老人相聚，都会或多或少的问我是否结识女友，每到这时，我便顾左右而言它，躲避开去。终于有一次，老人打破沙锅问到底般的逼问，非要我给他一个理由，那一次，借着酒精的力量，我倾盘而出。

  老人听后，不再说话，只是将浓烈的酒液一杯杯的倒入口中，那次，我看到他第一次醉了。

  至此以后，我不再到老人那里去，只是将浓浓的思念压在心底，像蚂蚁般肆虐并不坚强的心脏。老人的电话依旧打来，大声吼着问我为什么不去看他，我心下苦笑，不去非我所愿，但每次见过之后，心底的情债便又加厚一层，压的我直不起腰来。

  痛定思痛，终于决定要离开这里，虽然很难，却是必须的选择。我去见老人最后一面。看着老人皱纹里漾出的笑容，我努力抚平思绪，说道：

  “明天我要去远方流浪。”

  老人问：

  “你要去哪里？”

  “天涯海角，走到哪算哪。”

  老人画面定格般的望了我良久，方才说道：

  “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要给我一个信儿，告诉我你还活着，你过得很好，即便有一天，你身无分文，你也不必流浪街头，你记得，这里是你永远的家，这扇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我的泪滑落下来，哽咽着说：

  “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着这里有一个家，如果我再一次踏进这扇大门，就和你重续父子之情。假如我一直流浪不归，那么在你百年之日，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送你。“

  听着我放肆般的言语，老人没有说话，轻轻抚着我的脑袋，点了点头。

  那一夜，生活在两种感情轨迹上的人有了生死约定。我轻轻地为老人盖上一袭绒毯，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床头，走出了那扇大门。

  老人啊，我多想伏在你的肚腩上，酣然入睡，哪怕是在梦中，顽固的守护着一份沉重和虚无。

  明天，我将要去流浪，情揣一份真情，肩负一扇红漆大门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