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大院儿停水了。
那个年代水电供应不足,经常在城市各片区轮流停水。为了保证军需,军区大院内有一个很高的水塔,这个水塔很高,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算是个当时的地标。单军小时候调皮,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挑战这个高高的水塔,水塔外沿有旋梯可以爬上最顶端,可是台阶踏空的,很危险,曾经有部队子女爬上去出过事儿,所以后来就封闭了通道,不让小孩乱攀爬,只有军工在必要的时候才能上去。
这个水塔在夏天高温停水时会向家属区开放供水,不过现在还没到水塔供应的季节,所以一到停水日,家属区就排队到大院内的几个固定供水点去拎水。其中一个就在大院的温室花房内,这个花房的水笼头一年四季都有水。
周海锋已经去了几趟了,单军放学回来以后,单军奶奶让他也帮忙去拎。
单军拎着两个桶,晃晃悠悠地穿过大院里的林荫道,进了温室花房。他远远地就看见周海锋和几个兵一起站在花旁聊天。周海锋正和身旁的兵笑着说话。阳光透过温房的玻璃顶,照在他的脸上。
单军一愣,他印象里就没见过周海锋笑。他以为他不会笑。
阳光下,周海锋帅气地笑着,长长的剑眉和清澈的眼睛,像笼着一层光亮,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甚至带着点儿慵懒。
那跟面对单军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在单军面前,周海锋永远都像长满了刺,随时都在警戒和保持距离。
单军看着周海锋那笑容,想起周海峰那天说的那句话。
在他眼里,他“什么也不是”,可现在外边儿,对着别人,他却露着一张笑脸!
接完水回去的路上,有人朝单军跑过来。
“哟,军军,还用你自个儿干啊?我来!”这兵要接他手里的水桶。
“不用。”那兵还是抢了一桶过去。这人认识,也是警卫连的。
“军军,我听说,你和首长对小周不满意?”走了一会儿,那兵凑近过来低声问。
单军打量了他一眼。
“老实说,小周那人是不招人待见,假正经,装清高。你不知道,他当着你和首长的面说好话,背地里对你很有意见,嘀嘀咕咕的,很多不满。”
“是吗。”单军不咸不淡地问。
“可不是吗?我就看不惯这种人。背后说人算啥啊?”
“哦……你不是和他玩儿挺好吗?”
单军经常见这人和周海锋挺亲热地打球,玩儿过。
“……嗨,我就是看不得他背后说你坏话。”这兵有点尴尬。
“那还真得谢谢你啊。”单军说。
“谢啥呀!那个,军军……”这兵陪着笑脸,低了声音:“跟首长说说,要是不合适,也考虑考虑别人……”
这兵和王爷家的勤务兵熟悉,听说了单军是为了整周海锋才把他弄家里的。他瞟着这机会很久了。
“你想来?”单军故意。这兵什么意思,他能看不出来?
“我来连里也一年了,我的情况首长可以了解……来来,抽根烟!”这兵麻利地掏出一包好烟,就要往单军手里塞。
单军没接,不屑地笑了笑。
“周海锋那人吧,拧巴,死心眼儿,欠收拾。可就一条,啥都当面儿来,可没藏着掖着。”
这兵没吭声。
“比起那些背后说人的,他还过得去。我要收拾也得挑是谁,瞧不上眼的还不稀得整治。走了!”
单军接过水桶,丢下那个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兵,扬长而去……
周末大院礼堂放电影,给单军爷爷送来票,单军爷爷奶奶带着单军和周海锋一块儿去。
礼堂在军区政治部。从将军楼到礼堂,得从东头直走到西头,路程可不短,7点半开场的电影,一家人吃了晚饭就慢慢悠悠一起散步过去,穿过水杉林立的林荫大道,穿过司令部楼和后面连营宿舍,要走过好几道岗哨,最后走过分隔司令部和政治部的铁门,才算进入了政治部。
单军的心思全然不在电影上,他给了刘小婷一张票。送给单军爷爷的都是位置最好的票,坐下来之后,单军不得不和周海锋挨一块儿。这晚上放的是部爱情片儿,大院礼堂也与时俱进,以前什么少林寺庐山恋最火的时候都放过,还在那时代就放过要戴着眼镜看的“立体电影”,那是相当高级了。
单军看了几分钟就坐不住了,跟他爷爷奶奶说他要到后头跟大飞他们坐去。
“这儿位置多好,跑后面去干什么?”
“他们给我留座了!”单军想跟周海锋看爱情电影啊?
他摸着黑到了后面,搂着刘小婷看了一大半电影,电影快散场的时候,他们就从出口溜出去,听着前面人流都往外走,他带刘小婷进了礼堂后头那片小树林。
“这儿不好吧……有人看到怎么办……”刘小婷又羞怯又担心。
“那就让他们看!”
单军霸道地笑,搂着她纤细的腰。礼堂后头都是茂密的树林,非常隐蔽,就是巡逻兵也不怎么往这儿来。
刘小婷水一样偎依在单军的胸膛上,当单军低头吻她的时候,她的心都醉了。
她就是喜欢单军,喜欢他的帅气迷人,更喜欢他处处拥有的优越感和自信,那种高干子弟的见识和自信不是那些缩头八脑的同龄男孩可比的。她还特别喜欢单军笑,那坏坏的笑容,充满了恶作剧的魅力。
单军看着怀里温顺得任他摆布的女孩,觉得既有趣味又没趣味。刘小婷确实漂亮,也不算太缠人,可她和单军以前那些女朋友没什么不同,单军追她,更多的是一种面子,能把到校花,全校最漂亮的姑娘,那是能耐和本事,至于刘小婷本人,他说不上喜欢她也说不上不喜欢她,和漂亮姑娘一起,不就是逗着开心和男女那档子事儿么?还能什么?
“单军,你喜欢我吗?”接过吻后,刘小婷羞涩地问。
“废话吗?”单军漫不经心。
“可我……总觉得你忽冷忽热的。”刘小婷埋怨。“你向我保证,只喜欢我一个,不许变心。”
“行,我保证。”单军最烦女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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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就……”
单军不耐烦了,直接堵上她的嘴,手也伸进刘小婷的上衣摸弄她柔软的胸部。刘小婷热情如火地回应。周围一片寂静,电影散场已经很久了,没人再过来这个偏僻的角落,单军上了火,动作更大胆起来,正搂抱在一块儿,树林外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谁?!”单军被光线猛地晃了眼睛,一把埋住刘小婷的脸,怒不可遏。
手电光灭了。刘小婷又羞又急,两人赶紧整理了衣服走出林子,单军一见到林外等着的人就血往上涌。
“是你!”见了周海锋那张脸,单军火冒三丈。
刘小婷连头都没敢抬,低着头就跑了。
“还不送她回家?”
周海锋看了一眼跑走的刘小婷。散场后老政委夫妇回到家,发现单军没回来,叫周海锋来找人。周海锋没看清林子里的情况,否则他不会用手电光照过去,让那女孩难堪。
“人都跑了送什么送!”
单军一身的火被叫了刹车,能好过??
“你丫是不是还没开荤呢,尽坏别人好事儿啊?”
单军怒斥。欲火上来被打断的滋味儿,是个男人就知道!
周海锋没答话,戏谑地打量了单军一眼。单军匆忙之下衣服还没整理好,衬衫就扣了一个扣子还扣错了,斜斜地吊着,露着赤裸精壮的胸膛,皮带扣还坠着,没来及系上。
单军顺着他眼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看什么?没见过腹肌啊?”
单军嚣张地说,他腹部练出来的八块平滑紧实的腹肌,是他的骄傲。他也不去整理,大喇喇地就那么敞着,周海锋爱看,就让他看!
周海锋没说什么,单军在微弱的路灯下觉得他似笑非笑。
“谁在那儿?”
两个巡逻兵过来了。
周海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都认识。
“海锋,是你啊?”两个兵向单军看了看,单军背了身扣衣服系裤子。
“……你们在这干吗呢?”巡逻兵疑惑地问。这一带离家属区远,平常这时候早就没人了。
“没啥,东西掉了,来找找。”
周海锋面不改色。
“哦……那快走吧,中门要关了。”
俩兵也看清单军的脸了,啥都不问了,赶紧提醒。
中门是司令部和政治部之间隔的那道内门,每晚十点就关门上锁。要是关了门,想从政治部回司令部就得出了军区,从外面大街上绕道,那是绕相当大的一圈。
“回家别对老爷子胡说八道啊?”
路上,单军警告。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
“没兴趣你多管闲事?”
周海锋回头看了他一眼。
“裤链。”
周海锋冷不丁一句,单军低头一看,裤链敞着,没拉上。
“……操”
单军赶紧拉上……
两人到了中门,还是迟了一步,门已经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