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晴朗的下午,父亲回家去喂鸡鸭鹅猪,熊叔正撅着屁股拱在炕上的被窝里睡觉,虎叔端了一大盆过年期间攒下来的脏衣服又坐在院子里哗嚓哗嚓洗开了。
我在院子里院子里画好方格,一边背古诗一边蹦来蹦去跳房子。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刚背完最后一句,一辆帆布顶的崭新绿色吉普车吱嘎一声就停在了虎叔家的院子前。
从宽大的挡风玻璃看进去,我看到两个身穿绿军装,头戴大檐帽的军人正在在车里坐着东张西望。
正在洗衣服的虎叔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那辆吉普车神情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又停下了,慢慢地又把迈出来的那只脚收了回去,定定地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吉普车的车门,眼里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车里的人终于似乎看到了院子里的虎叔,他们互相说了几句话,打开车门敏捷地跳了下来,挺着笔直的身板,脸上绷得很紧,没有任何表情地迈着大步向院子里走了进来。
虎叔脸上的表情显得越来越激动,激动中还有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他还是在原地定定地站着,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把手指微微的蜷起来,蜷成了虚虚的拳头。
我因为好奇,也因为喜欢那两个军人头上的大檐帽,就跑着迎上去,仰着脑袋问他们:
“你们是谁啊,打哪来啊?”
两个人顿了一下,站住脚,低头看了看我,我也仔细的打量着他们。
其中一个人年纪看上去大一点,大檐帽比旁边那人也好看一些,帽子上横嵌着红色的丝带和银灰色的细编绳,正中间的帽徽金穗绕红星,金穗和红星都在阳光下璀璨耀眼地发着亮,色彩鲜明又华丽。
戴着顶帽子的军人身材很高大,肩膀很宽,脸庞线条硬朗,棱角分明,结实的下巴和方形的两腮上布满了刚冒头的黑胡茬。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在压得很低的浓眉毛下显得很幽深。看着我的眼神很坚定也很固执,木楔子一般,直直地钉在我的脸上。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赶紧转头打量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一张苹果红的娃娃脸,肩上还背着一个绿挎包。
虽然他也很努力地把整张脸绷得很紧,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很严肃,但他不停地瞄向另一个军人的眼神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稚嫩和不安。
年纪大的军人低头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啥话也没说,抬脚继续向虎叔走了过去,娃娃脸也慌忙跟了上去。
他们在虎叔面前停下了脚步,年纪大的军人微微低着头,用刚才看着我的那种眼神看着虎叔。
虎叔显得又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微微抬头把视线和对方的目光对在一起。
“大哥。”
虎叔低低的叫了一声。
虎叔他大哥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继续用那种眼神盯着虎叔看。
院子里忽然显得很安静,阳光虽然明媚透亮,空气却依然显得很寒冷。
然后虎叔他大哥忽然动了,飞速地抬起脚用力地把虎叔放在一边准备用来盛洗过衣物的空搪瓷盆子踢得飞了出去,飞出去老远,一直滚到了大门口。
“脱裤子。”
他忽然用冷冷的,金属一样的声音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又显得很有力度,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口气。
虎叔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先进屋吧。”
虎叔低声回答。
虎叔他大哥没再做任何表示,也没做片刻停留,动作干净利落地转了个身,迈步向屋里走去,脚下的皮鞋把地面踩得咔咔作响。
虎叔微微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也进屋去了。
我赶紧也快跑几步也跟了进去。
一进屋我就看见虎叔他大哥正站在屋门口,用和刚才一样的眼神盯着躺在炕上还呼呼大睡的熊叔看着。
随后他微微环视了一下屋子又命令说:
“脱掉裤子,到炕上趴好。”
“大哥……”
虎叔看着他大哥又低低叫了一声,转头又有些担心地望了望炕上躺着的熊叔。
“我就是要让他看。快过去了!”
虎叔他大哥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
虎叔只好万般无奈的慢慢地往炕边走。
“快点,你明知道躲不过去。”
虎叔他大哥又发话了。
虎叔终于走到了炕旁边,立在那里为难地看着炕上还在熟睡的熊叔。
“快脱!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别惹我发火。”
虎叔他大哥的声音严厉又冰冷。
虎叔轻轻叹了口气,面带委屈地慢慢把手伸到腰间开始解皮带扣。
我很纳闷他们要干什么,虎叔脱裤子干啥?
棉裤和秋裤都被虎叔褪了下去,褪到了膝盖,只留了一条薄薄的裤衩在屁股上。
虎叔犹豫着停了手。
“别磨蹭,快把裤衩也脱掉!”
虎叔他大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虎叔一脸尴尬地望着他大哥,说:
“大哥,我……已经长大了,还是别……”
“脱。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你长得再大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
虎叔他大哥打断了虎叔。
虎叔只好抖着手,面带屈辱地一点点把裤衩往下扒,直到把整个屁股都光光地暴露了出来,然后虎叔弯下腰,屁股翘起来,双手扶着炕把上半身趴了下去。
虎叔他大哥大步走过去,叉开腿站在虎叔身后立好,双手撩起军装的下摆,也开始解皮带扣。
一旁的娃娃脸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炕上沉睡的熊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他瞪大眼睛惊讶地喊:
“虎子你光着屁股趴在那干啥?你后面那个当兵的解裤带干啥?我是不是在做梦?”
虎叔抬起头看着熊叔低低的叫了一声:
“坏熊……”
声音有些脆弱,也有些害怕。
虎叔他大哥眼神冰冷地看着坐在那还犯着糊涂的熊叔,手上没停,已经把腰带解开了,皮带头从他的军装下摆里沉重地耷拉了下来。
“那个当兵的!你解裤带到底想干啥?”
熊叔大喊着跳了起来。
虎叔他大哥面无表情地看着熊叔,抓着皮带扣很顺畅地把皮带从腰间抽了出来,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抓住皮带的尾端,把皮带打了个折叠抓在一只手里抡起来向虎叔的屁股抽了下去。
熊叔这时候已经纵身扑了过去,壮硕的身子整个飞起来砸在虎叔他大哥的身上,很结实地把人砸趴下了。
旁边的那个娃娃脸从虎叔他大哥让虎叔脱掉裤子趴在炕上开始就一直有些发呆犯傻,直到熊叔把虎叔他大哥砸趴下了他才缓过神来赶紧跑上去帮忙。
熊叔砸在虎叔他大哥身上又跌落下来,摔得七昏八素正趴在虎叔他大哥身边捂着肋骨害疼。虎叔他大哥矫健地翻身跳了起来,踢了熊叔一脚。
“看好他!”
他满脸怒气地对娃娃脸下命令。
“是!”
娃娃脸脚跟一磕,挺直身板并着双腿打了个立正应道。
可是虎叔他大哥刚一转身,熊叔就从地上也跳了起来,娃娃脸一脸惊惶地要上去抱熊叔,却被熊叔一脚踹出去老远,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
虎叔他大哥举着皮带又要去抽虎叔的屁股,熊叔从背后伸过去胳膊绕到前面勒住了虎叔他大哥的脖子。
虎叔他大哥面色一沉,黑着脸抓住熊叔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把熊叔扔到了炕上,啪叽一声脆响,熊叔喉咙里也跟着“呃”了一声,看样子摔的挺惨。
但是熊叔一个翻身马上爬了起来,还顺手拉开桌子的抽屉摸出几把飞刀来。
“坏熊,他是俺大哥。”
虎叔急忙喊。
熊叔愣了一下,然后举着飞刀有些狂暴地喊:
“是你大哥又能咋样?是你大哥就能用皮带抽你啊?想抽你也就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他把你扒成光屁股干啥?也太不要脸了!你愿意光着屁股让他抽我还不愿意呢!你那屁股是我的,我不答应看谁敢抽一下试试!”
虎叔羞红了脸,无言了。
虎叔他大哥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熊叔冷冷地说:
“我不信你真敢用刀子扎我。”
然后他盯着熊叔又慢慢的举起了皮带,举着皮带依然用眼睛死死地盯着熊叔。
熊叔毫不犹豫地把刀子甩了过去,目标是虎叔他大哥高高举着的那只胳膊。
虎叔他大哥飞快地放下胳膊侧起身子躲了躲,飞刀子极速地掠过去稳稳地扎进了大立柜。熊叔紧跟着又举起了另一把飞刀:
“你再得瑟下回扎的就是你的大腿,我会扔得更快,你想躲都躲不过去。”
“坏熊!”
虎叔站起来慌忙喊着。
“虎子你先把裤子提上!今天我当家!我不让你挨抽你就不能挨!他让你脱裤子你就脱啊?还脱得那么光!你脑子坏了啊?”
熊叔举着飞刀子瞪着眼喊。
“大哥……”
虎叔又喊了一声。回头看着他大哥一脸的为难。
“你还喊他干啥?一见面就解了裤带要抽你的大哥咱不要也行!”
熊叔扯着嗓子继续喊。
虎叔他大哥脸色铁青地看着熊叔。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犯了错就要受罚。”
他一板一眼地说。
“狗屁的规矩!虎子他现在已经是俺家的人了,你家的那些规矩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熊叔不吃他那一套。
“说话这么狂,看来你还是受的家训少啊,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我这面子往哪放?”
虎叔他大哥说完朝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娃娃脸一伸手。
“拿来。”
他冷冷地命令道。
娃娃脸赶紧伸手到绿挎包里摸,摸出来一把乌黑的手枪递到了虎叔他大哥手里。
虎叔他大哥朝熊叔举起枪,打开了保险。
“那咱们就来比试一下吧,飞刀和子弹,看哪个更厉害。”
他眯着眼睛说。
“大哥,不用闹成这样吧。你想抽就抽吧。”
虎叔只好弯腰又趴下了。
“虎子你起来!今天就是死在这我也不让你挨打。”
熊叔还不服。
我都快被他们吓傻了,夹着腿想去尿尿。
这时候透过窗子我看见父亲正围着那个吉普车新奇地转来转去,还伸手试着想打开车门。
我赶紧跑到门口扯着脖子喊:
“爸——,你快来啊,虎叔被人扒光屁股啦——,熊叔和人动刀子打架了——”
父亲听我喊完撒腿蹭蹭就往这边跑。
“谁啊?谁那么大胆子大白天跑人家里扒人家的光屁股啊?”
他边喊边跳着窜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