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西来：二十四、逞强后果

  眉山人民医院大楼一层的急诊室，从早到晚都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王建军小心翼翼地站在楼道里一张临时床位的跟前，看着过往行人，提防剐蹭到床边的输液瓶。床上躺着的半清醒半糊涂、说着不着边际胡话的，正是今晚和人干了大三元的高升平。

  高升平小时候性格倔强要强在纺织厂家属院是出了名的，只要有人惹到他，不管骂不骂的赢他都敢骂，不管打不打得赢他都敢打。王建军曾经就为了点小事揭了高升平逆鳞，两人打了一场全校皆知的架，最后闹到双方家长出面主持和解，才算勉强了事。但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为哥们，那又另当别论。本来以为人到四十，又做了行政领导，这性情应该有所缓和。但没想到一言不合就飙车，拦都拦不到。

  王建军看高升平躺在病床上难受，半睁着眼睛嘴里说着胡话，心里非常后悔让他陪自己来眉山。今晚高升平喝倒了，大家开始都不以为意，坝坝宴上喝翻两三个人实属正常。只有王建军素来照顾惯了病人，懂点一点护理知识，见高升平身上起了疹子又全身发寒，心知不好，赶紧让没喝酒的人开了高升平的车，把两人送到离镇上最近的市区医院。

  王建军一把抱起高升平，冲出车进了急诊室，嚷嚷着要找医生。旁边穿白大褂的小护士先过来看了一眼，问是不是喝醉了酒，王建军回答说是。小护士明显有些厌恶地解开了高升平的衣服，简单检查了一番，嘴里嘟囔着说又是酒鬼。王建军催她快找医生，她鄙视地回答说急什么，反正酒精中毒又死不了，先去挂个急诊号，把人放过道床位睡到再说。过了好一会才等来了个年轻医生，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高升平，让小护士先打一针纳洛酮，再接着挂葡萄糖输液。

  王建军摸了摸病床上的高升平，身体好像已经回暖，虽然还在说胡话喊脑壳痛，但应该没大问题了。这才对刚才帮忙开车来医院的侄儿说谢谢，喊他先回去给大家报个平安，自己要留在医院陪高升平。他侄儿说幺爸那我先坐摩的回去了，有事打电话，王建军这才想起晚上没公交回镇上了。他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塞给他侄儿，说是打车回去安全。

  两人话别后，王建军上楼回到了病床边，看着躺着的高升平，心里竟言情小说网 Ṁ.９９６９ⓧⓢ.ⓒⓞⓜ然有几分熟悉。长久照顾瘫痪父亲的生活经验，让王建军在一日复一日的护理过程中，学会了忙里偷闲。他常常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安排着家中琐事与工作。长此以往，竟有一份难言的习惯和平和。

  随着父亲的去世，这样的心理平和不再留存。但今晚当高升平躺在病床上，那样的无助又软弱，而自己是此刻在世上唯一能够照顾他的人。想到这一点，王建军熟悉的被依赖感和被信任感，又苏醒了过来。他看着病床上的高升平，心中竟有了与当初父亲相互依靠的亲密感觉。

  这场输液折腾到快十二点才结束，但王建军一点也不累，反而是开始喝下去的酒都散掉了，现在人更精神。高升平好了很多，至少意识算是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今晚出了丑，言说间有羞愧的意思。只是吐得太厉害伤了胃，整个人到现在还全身发软，多亏王建军半搀半抱，这才走出了医院，钻进车后座躺了下来。

  按理说，高升平来眉山之前也有一些想法心机，想趁同行之时实施。没想到这场意气之酒，却让他生不如死，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继续去发晕、去睡觉。幸好王建军把车开得慢，耗费的时间也不长就找到了酒店，半拽半拉地把高升平从车后扶出来，上电梯进了房间。

  一路上两人搂搂抱抱，少不了肢体接触。王建军把高升平的胳膊驾在自己的脖子上，右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搀扶上楼不遗余力。高升平头就靠在王建军的脖颈间，汗味体味烟味，通通灌进了鼻间。若是平时高升平自然淫心大动，忍不住要玩耍撩拨一番。但今晚的确是有心无力，全身发软，竟无一处硬得起来。

  高升平虽然体重较大，但王建军素来照顾人有一手，体格也好，所以一路行来，不在话下。高升平进了门，拣最近的那张床，衣服也不脱就直愣愣地躺了下去，口里喊着“谁也别再和我说话”，就这样睡了过去。

  王建军却知道高升平的衣服早已被呕吐物沾染，味道恶心，要是不脱下来恐怕无法安睡，于是催促高升平脱衣。未曾想他已经直接睡觉了，哪里还听得进去话了。

  王建军见这个情况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站起来帮高升平把脏衣物脱下，只剩下一条内裤遮羞。又去浴室拧了热毛巾来，一点点地帮高升平从头到脚擦拭干净。最后到两腿间不方便，干脆把他内裤也脱了下来，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

  做完所有一切，王建军才靠着另一张床坐了下来，默默地点了支烟抽起来。高升平赤条条地窝在白色的被子里面，脸上酒气未散，红扑扑地像个孩子。王建军看着他的脸，心知是为了自己高升平才落得这般田地，心里又感动又心疼，想着怎样要是有机会，一定报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