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和叔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紧紧的搂在一起,一直到天亮。第二天早上,我们起来很早。吃了早饭,和叔就出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城市,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尽管这并不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坐上车,很快我们就到了叔的家的县城。下了车,走了一段小路,来到了叔家的老宅子。
矮矮的院墙,破旧的窗户,黑色的大门,生了锈的铁锁。叔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我随叔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一排正房,在左右两边各一排厢房,角落有鸡窝,有猪圈,有露天的厕所。很标准的东北式的院落。在东北,一般正房都是父母住,旁边的厢房住的是儿女子孙,一代代的传承着。在院子中央有一棵光秃秃的枣树,更给院子增添了不少荒凉的感觉。我仔细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因为不管这里多么的荒凉,但就是这里的山山水水,养育了很多像叔一样醇厚、坚强的男人。
“宝贝,以前啊,叔就住在那个房子里,从小学到初中。”叔随手给我指了一下左边的厢房的一个屋子。
“我去看看。”我走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面没有家具,只有一个很旧的圆桌和几把木头椅子,在炕上还有几床被褥用一块毯子蒙着。
“叔,那被子是你的吗?”
“好像是。叔也不记得了, 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叔看了看,也不太确定。
“如果是叔的,我们就给他拿回去。洗洗,放在家里。”我对叔说。其实我对这个院子充满了很多个人的感情色彩,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太矫情,因为这里养育除了我深爱的人,这里承载着叔年轻时太多的回忆,每一样东西,都是一个纪念。
“别拿了。叔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宝贝。”叔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
“那间房子是奶奶的。哎,好多年了,一走进这个院子,我就想起那时奶奶在昏暗的灯光下,给我们补衣服时的样子。”说着,我和叔走进了奶奶住的房间。屋子里也很简单。红色的大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个很老的钟,还有一面镜子和一个很老式的收音机。
”以前啊,奶奶就在这里一手把我们拉扯大。到了冬天,她让我们睡在炕头,比较暖和,她自己睡在炕尾。有时我们睡一觉醒了,还看到她在灯光下缝缝补补。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在院子那棵树下乘凉,经常枕在奶奶的腿上就睡着了。想想,那时真苦啊。现在我们这些儿女有能力尽孝的时候,奶奶也老了,哎。子欲孝,亲不待 。就是这个道理吧。”叔在感怀着。我没有插话。静静的听叔讲着。叔在厨房间找了块抹布,我也找来一把扫帚,打扫起来。
边打扫边给我讲一些他儿时的事情。比如小时候最盼望院子的枣能尽快结出果实、比如小的时候在门前的那条河里溜冰,掉进水里,把奶奶都吓哭了,比如冬天的时候用脸盆盖鸟等等有趣的事情。我也不时的插上几句,分享叔儿时的快乐,尽管叔的那个年代距离我们比较远,但是我还是能很真切的感受到他的那份快乐。
很快,我和叔把房子打扫干净了,叔笑了笑说,感觉很满意,对我说:“宝贝,知道么,其实叔买了这么多房子,除了我们的那个家,这个老宅子是让我最挂念的。人啊,就是这么怪。那个时候盼着什么时候能像城里人一样住上楼房,现在有了楼房却更怀念这里了。”
“你怀念的应该是这里的日子和青春岁月吧。这里虽然不必大城市,但是这里却简单平静。就连我都能感受到。”我知道叔的心思,可能是这么多年来,在大城市打拼,叔多少有些厌倦了。
“是啊。那种宁静、青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喽,老啦。”叔笑笑说。
“没事,老了才好。老了我就和你一起搬回来住。不过不知道到那时候这里会不会有KFC。呵呵。”我开玩笑的和叔说。
“叔也希望能有一天退休后,再搬回来。哪怕是死了,叔也想能长眠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
“瞎说什么啊。你别这么说了。我不爱听。”听叔这么说,我心里挺不好受。我不知道为什么叔在那个时候就会说这些话,难道人真的有预感吗?冥冥中一切都有注定吗?这也是我现在比较相信命运的原因。
“都有那么一天啊。叔没有儿子,以后叔还要靠你呢。”
“得了别说这个了,烦。好好的干嘛说这些啊 。叔,咱们出去走走?”
“好。叔带你去我的高中去看看。有的时候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读书的时候呢。”
“好!”我应声着,和叔把门锁好,走了出去。
叔的学校离这里挺远,没有出租车,我们就坐当地有的那种摩的,经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才到了叔的那个高中。
“和上次回来的时候也不一样了。变化真大啊。”叔笑着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也笑了笑。其实这个学校就是很一般的学校。
“宝贝,以前你不知道,这啊都是平房。夏天外面下大雨,教室里就下大雨。冬天教室生炉子,没有煤,都是同学们从家里拿的玉米棒子,一点都不暖和,很多同学都得了冻疮。那时多亏了奶奶每天晚上用姜汤给我泡手和脚,我从来都没有得过冻疮。”叔有点得意的说。
“奶奶真是个好妈妈。比我妈好多了,我妈打起麻将,就是我吊井里了,她都得说打完8圈再去捞我。”我夸张的说。
“呵呵。瞎说。哪个母亲都一样。宝贝你看,就那边的篮球场没有变。以前读书的时候,篮球场也是在那个位置。”叔边指给我看,边说。我顺着叔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正有三五个学生在打篮球呢。
“叔,咱们过去看看。”我拉着叔的手往那边走去。
“我年轻的时候,打篮球也是个好手呢。一直都打中锋,还是队长呢。”叔很兴奋的向我炫耀。
“我只会玩玻璃球……”我很囧的说道。
“嘿,你这细皮嫩肉的,看的出来。”说完叔哈哈的笑了起来。
“走,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叔拉着我跑过去。
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他们同意叔加入。叔也拉着我一起玩,我没有加入,我这个球盲,就别丢人了。我坐在一边,给叔拿着外套,看起热闹来。别说,叔还真有那个架势,运球、投篮的姿势还挺标准。打了20多分钟,叔投进好几个球,迎来了大伙不少掌声。
“大哥,你球打得不错啊。”有个小男生称赞道。小男生还挺好看。
“叫帅大叔。”我冲着他,开玩笑的大喊起来。周围围观的人也笑了起来,弄的小男生还挺不好意思。
“我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20几年前,和你们一样,每天都在这打球。”叔笑呵呵的对那个小男生说。
“是吗?我们的老师兄了。怪不得打的这么好……”小男生还挺会说话。我就说,叔这个人很讨人喜欢,让人没有距离感。
我正看着呢,叔这运着球呢,突然蹲了下来。脸上又露出和上次一样痛苦的表情,手捂着胸口。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扶住蹲在地上的叔。其他的几个围观的同学也跑过去。
“叔,你怎么了?”我知道叔心脏有问题之后,一直都没有当回事。、
“没,没,没事……就是心脏有点疼。”叔向我摆了摆手,让我放心,但是看叔难受的样子,急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我们这有医务室。”旁边的一个同学说。
“叔,我们去医务室吧。”我有点不之所措了。
“不用,不用,扶我到那边坐坐,宝贝。”叔勉强的站了起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玩啊。”同学们看叔站了起来,确定没有大碍,就散开了。唯独刚刚那个小男生和我一起扶着叔。“同学,没事,你去玩吧,谢谢你。”叔很有礼貌的说。
“真的没事吗?那我去了。有啥事叫我们,我们就在这打球。”标准的东北味儿。
“好的,谢谢你。”说完,叔在我的搀扶下,走到了一个花坛旁边坐了下来,叔又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点了吗?咱们区医院吧。”
“没事。好多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能总不运动,刚刚有点运动的激烈了。”叔慢慢的说到。
“我真担心。你要是难受一定要说啊,叔。”我焦急万分。叔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的坐了十几分钟。
“没事了,好多了。宝贝,叔老啦。呵呵,不中用了。”叔看着我眼含热泪,微笑的说。
“老什么老。你总是说不是死啊活的,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叔,我很害怕。”我一把抱住叔,掉下了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别这样,让不让人笑话。叔又没死。”叔扶起我的头,给我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宝贝,你是大人了,不能动不动就哭,知道吗?”其实我只是在叔的面前这样。在别人面前我几乎没有哭过。
“你又说!!!”
“好了,叔在不说了。不说了。”
“叔,回北京咱们就看病好吗?我去医院照顾你,我请一段时间假。”
“以后再说吧。没事。”
我知道怎么也没有用,就没有在坚持说什么。
后来,叔又给我讲了一些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叔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感觉喜欢男人就是在这个篮球场。他说那个人总有个人很白净的学生,坐在旁边看他打球,而且不管打得好不好,都给他加油。叔说,现在只能记得那个男生很白净,其他的已经想不起来了。我问说以后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叔说没有。那时可能就是好感。
“能想象到,你看你,总说老,你这不是魅力不减当年么?”
“又胡说,拿叔开玩笑了。”叔有点不好意思了。
“刚刚不还勾引了一个么?你看把那孩子迷的。”我故意逗叔。
“呵呵。胡说,哪有几个像你小子这么坏的。”叔哈哈的笑了起来。
“叔,还难受吗?”
“一点点。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一阵阵的。每次都没什么大事,也懒得去看。”
叔每次都是这样,总喜欢说没事。也许早一些治疗,叔也不会走那么早,有的时候叔也太倔强了。或许,叔的离开,正合他意?
后来,叔带我去了几个地方,很快就三天过去了。叔提出个提议说:“宝贝,叔也想到你的家乡去看看。”
“好啊!我让我爸请你吃海鲜!!!让我妈请你打麻将!”我乐开了花。
“不好吧,我就不见你父母了。”叔面露难色。
“没事!怕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定机票!”
“不太好吧?到时你怎么说呢?”叔拉住我说。
“山人自有说法。去奶奶家的时候,你不是也告诉我没事吗!呵呵。”
“不一样的,宝贝……”
“没什么不一样的,放心吧。叔!”没等叔说完,我就去定机票了。
叔和我的父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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