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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平的宿舍总共住四个人,装修是90年代的招待所风格,虽然简陋一些但还算方便干净。
从宜宾来的陈老师和从遂宁来的廖老师,那天报到的时候都先见过面打过招呼了。两人都三十出头的样子,精明强干,一看就是单位的骨干教师和预备干部。他们得知高升平是从成都市区学校过来的,都感到略微惊诧但表面上也客客气气,并无多言追问。
宿舍还住了位周老师,当天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宿舍。高升平见他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像个来支教的大学生模样。一问果然是川师大美术系毕业后,来甘孜州藏区支教的。而且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年了,前两年一直呆在理塘和巴塘。
听到这里,高升平笑着对小周说,“那你该喊我一声师兄哦。”
小周听了这话瞬间瞪大自己的眼睛,满脸喜色地望着高升平问到,“师兄?你也是师大毕业的啊?”
“嗯,99年毕业的。你娃儿言情小说网(ⓦⓦⓦ.9969ⓧⓢ.ⓝⓔⓣ)那时候应该还在穿开裆裤都嘛,不过我是政法系的。”高升平回应道。
“政法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啊,哈哈。不对,是大师兄才对。”
刚才见面,高升平见小周还觉得这小伙子心事重重,满脸愁容,又不太爱说话搭理人,想着还不好打交道。但此时见他喜笑颜开心无城府,完全是个大男孩的模样,与另外两人的世故深沉截然不同。高升平默默在心底分了个高下亲疏,暂且不表。
临睡前高升平借口出门抽烟,到楼下打了个电话。家里那边的电话早先打过了,此时只是给张海波交代一下这边的具体情况。
电话那头张海波问宿舍几个人住,高升平说是四个。张海波关心地问到,
“哪门住这么多人哦?你住不住得惯哦,住不惯要不干脆出去租个房子住算了。”
“哪里有住不惯的嘛,我又不是好娇气的人。”
高升平一边看着远处耸立的跑马山头,一边抽着烟了无兴致地说到。
“你还是出去租个房子嘛,到时候我过来看你也方便住噻。”
“切,你好久又有空过来嘛,空了吹!再说,即便你来了,最多也就两三天,直接住宾馆岂不是更方便。”
只听得电话里头张海波淫笑了两声,
“我过来可能有点麻烦,要随身带个氧气瓶。”
“你哪门要带个氧气瓶诶?这里海拔又不是好高?”
“我是怕到时候做运动太激烈,一口气提不上来,将来祭文都不好写。”
“爬哦,你龟儿子得行个锤子!”高升平笑骂到,“还运动激烈?我看你也做不动几年了。”
两人正闲聊着互相调侃,张海波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打断话头对高升平说到,
“哦,那个。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你妈老汉的。”
“哦,谢谢啊。”
“谢啥子嘛,都是一家人,你妈老汉还不是我妈老汉诶。”
“你爬开些,我妈老汉才没你这门淫荡的儿子。”
高升平笑骂道,张海波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到,
“我今天还遇到你那个同学了的,你老汉现在都喊他大儿了都嘛!我看别个饭也煮得好,伺候人也伺候得好,力气大又仗得笨,硬是好得不得了。”
“哦。”
不知怎么的,虽然张海波也没故意说什么怪话,但高升平听来就是极其不舒服,尤其是牵涉到王建军的部分。在张海波的口中王建军不过是个鄙俗的乡下人,气粗力气大而已。与高升平心中那个被神性光环笼罩的军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好了,不跟你扯把子了,外头站久了冷求得很。”
“要得,那你快进屋头去,莫遭冻感冒了。”
挂断电话后,高升平并没有急着回宿舍去,而是继续躲在黑暗里闷着无声地抽烟。直到白白的月亮升到了东山顶上,那爱慕着的人的面容浮现在了心上,这才甘心熄了烟头,返屋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适逢周一,全体支教教师集体开会。由于前一周已经开过了州里的支教典礼大会,本周只是日常工作安排和人事协调。支教分为二种类型,一种是驻地支教,主要在当地教学点从事日常教学工作。一种是流动支教,按照学科领域分地区去轮流培训教师,提供学科建设支撑。高升平和陈老师、廖老师他们这批有行政职务的教师,基本上都属于后一种。小周则是因为在新媒体方面的特殊技能和他本身较强的教书能力,所以也被编到了和高升平同一组做事。
小周大名周宏泰,据他本人说这老气横秋的名字,是他开塑料厂的老汉老周,在看抗日剧的时候突发灵感,照着一个大资本家的名字取的。他老汉没得啥子文化,开厂赚了点钱后就出去乱搞女人和赌博,根本不管他妈和小周兄妹。所以从小他就恨毒了他老汉,父子关系一直不好。直到这两年,老周年纪渐渐大了,身体也逐渐不好了,才慢慢回归家庭。他一直喊小周回家去继承塑料厂,但小周根本不甩(理睬)他老汉的,大学毕业后自己来甘孜这边支教,自暴自弃,到现在都快三年时间了。
高升平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咋舌,小周他们家的塑料厂的确有所耳闻。据高升平所知,那可不是一家小作坊,而是整个西南地区都排得上号的龙头企业。没想到来支教的人藏龙卧虎,还有这样深厚的家世背景,完全令人想像不到。
不过小周身上一点也看不出纨绔子弟的样子,也没有艺术生的放狂。除了性格有点高傲,小伙子其他方面都很随意。个子不高就170的样子,平时爱穿休闲装和运动板鞋,样貌清秀干净。虽然大学毕业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但还是一副学生不知世事艰辛的模样。
整个流动培训支教小组除了高升平他们宿舍四人,还有一名教育局的干事和一名藏族事务协调员,两人都是当地教育局有正式编制的员工。干事也姓王,干干瘦瘦,不多言多语,四十来岁的样子,大家都喊个王干事。事务协调员是个大小伙子,憨憨壮壮,二十七八的样子,大名扎西平措,大家平常喊个小扎。
扎西虽然年纪比小周大上个5、6岁,但读书启蒙时间晚,却与小周是同一年从川师大毕业的同届同学,不过他学中文,小周学美术。大学毕业后扎西回来建设家乡,先是在理塘巴塘教书,后来又考取了康定市教育局的公务员。小周则是不想回家去面对父母,大学又早与扎西混熟相识,于是毕业后跟着来了甘孜支教,糊里糊涂已经混了两年多。得知高升平是师大毕业的,扎西也乐呵呵地跟着小周喊大师兄。
&emsp.⁶⁹₆₉xs.; 一路上两个小伙子嘻哈打闹,两小无猜,逗得年纪稍长的人哈哈发笑,让颠簸艰难的旅途多了很多的欢乐,这倒是比高升平预想的艰难无趣,来得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