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眼前这般情形,高升平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他正犹豫要不要走上前去,坐在台阶上的张海波却早已看见了他,第一时间兴奋地举起了手欢呼,歪歪扭扭站起身就要朝高升平走去。
可已经喝瘫了的他,显然没得那个力气。才刚站起来腿就打闪闪人往下滑,多亏了身旁那个女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立。高升平见了心头有气,但脚下并未犹豫,他赶紧关好车门迎上前去。但张海波身旁的那个女人显然把高升平当成了代驾师傅,她见高升平走路慢慢悠悠,半天没走到跟前,着急地跺着脚喊到,
“师傅,你走快点噻。快点过来把人带起走,重都重死了,你半天不动是几个意思诶?”
“哪里没动嘛,这不就过来了哦。”
高升平一边回答,一边走到台阶跟前把喝醉了的张海波接过手来。他见那女子浓妆艳抹,不太看得出真实年纪,但衣着打扮一看就是欢场女子,心知应该是张海波一群人晚上应酬招待,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那张海波虽然已经喝醉,但见高升平此时上前搀扶着他,脸上也是嗤嗤地傻笑着,看起来颇为高兴。他转身挥手对那个女人说到,
“幺妹,哥哥先走了。下次过来了还上你的钟啊,照顾你生意。”
“哎呀,说啥子照顾生意嘛,张哥。你下次还记得妹儿就对了。”
那女子皮笑肉不笑,其实早就厌恶了跟前这耽误她赚钱的男人,所以巴不得快点送走他。但嘴上依旧娇媚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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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次还要来上妹妹的钟哦。”
说完她轻佻地用手指在张海波的下半身略过,最后停在张海波的肚子上轻轻地戳了两下,然后娇嗔地笑了起来。
本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张海波,此时却突然清醒,固执地拦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然后说到,
“妹儿,你可不敢在我老婆面前搞这些哈。等哈哈儿我回去交不到差!”
“怕啥子嘛,张哥。要是嫂子真来了,我就和你兄妹相称,我就不信嫂子那门不通情理哦。”
听到这里,张海波笑嘻嘻地侧过头去看一旁的高升平,然www.❾❾❻❾xs.com后郑重其事地对那女人说到,
“兄妹相称也不得行,懂不懂?哥哥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听到这里,那女人笑得扭动着腰,像安了电动马达一样掩嘴说到,
“张哥说这些!你刚才摸我亲嘴的时候,可没说你是有家室的男人。”
好不容易才把张海波带回了他自己的房子,高升平把人扔到床上,本想一走了之。可那张海波刚才还醉得一塌糊涂,现在却来了精神,双手双脚缠着高升平,就是不肯放他走。
高升平闻到张海波一身酒气,脸上还有些没有擦掉的口红胭脂,虽然心里厌恶,但也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帮张海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那张海波虽然在醉得不省人事,但依然不忘趁机揩油,手在高升平的肚子和屁股上摸来摸去,全然没个正经。
高升平见张海波一副无赖的模样,打算等醒酒了后再和他算账。不过被擦拭干净的张海波,很快就不再动弹,沉沉地睡了过去。
高升平见睡去的张海波脸色潮红,圆润的眉目间,居然还有几分小孩子的神色模样。显然是知道有自己在身旁,所以全无戒备之心。他伸手摸了摸张海波的额头,又将张海波衬衣的领口多解开两颗,心想这人终究还是没有完成年轻时候的志向,能够成为这勾心斗角世界里的胜利者。
高升平正自感叹,眼角余光却落在了床头柜上一封已经开启的信函上。他心想这什么年头了,居然还会有人写信,于是好奇拿起来观看,原来是张海波老家寄来的。张海波家里父母尚在,下面还有个兄弟在外头打工。但写这封信的,应该是他老汉。以前听张海波说过,他老汉是个乡村小学的语文老师,不过高升平从未见过面。
信已经开封,露出里面白色的格纹稿纸。高升平知道偷看别人信件并不道德,但他看张海波睡得十分沉,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打开信函。只见信中写到:
海波吾儿:
自你败坏张家门风,舍妻弃家,败坏人伦。又因品行不端,贪污好赌,失了公家体面工作。多年来我对你的期许,全然落空。心中后悔对你娇纵过甚,可恨曾生养过你这般不肖子孙。
如今你弟弟虽无成就,但家中子女双全,承欢父母膝下,比你这不孝不忠不育之子,自然强上百倍。听闻你今年春节不意归家相亲,又对你母亲宣称不肯再次成家结婚。若此事当真,你我父子情分就此结束,终生不必再见。张家就当没有生过养过你这个儿子,简阳老家以后你也不必再回来。
就这样。
父亲:张光政
高升平读完这封信,心中颤动不已。在信中他看到了张海波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痛苦和深切的悔恨之意。这样的痛苦他曾经在自己父亲老高眼中也看到过,可惜直到父亲去世,自己也没能完成父亲的任何心愿和期盼。为人子女,不孝到这个地步,只余悔恨和遗憾了。
想到这些,高升平心里有了些许计较。他见张海波已经沉沉睡着,于是轻轻抽出被张海波握住的手,又帮忙掖好被子,这才独自下楼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张海波打电话给高升平说现在已经醒了,就是脑壳痛得很。高升平正陪他妈在外面逛街置办年货,所以不暇细谈。他只是告诉张海波冰箱里有昨晚打包好的稀饭包子咸菜,让张海波自己用微波炉热了吃。
张海波本想趁机再说上几句亲密的情话,高升平冷冰冰地回应到说现在还在忙没得空,随后再联系,就直接挂断了张海波的电话。
两人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再度联系上,张海波嬉皮笑脸说感谢昨晚高升平救驾有功,所以今晚决定临幸高升平以示恩宠。高升平本来不欲理会他,但架不住张海波脸皮厚,于是同意了见面。他问张海波现在在哪里,张海波笑着说你到你家阳台上来。高升平走到阳台朝外一看,果然看到了家楼前的小花园里,一身黑衣的张海波像只狗熊一样,蹲守在路灯下的石凳子上,正得意洋洋地朝自己挥手。高升平又好气又好笑地骂到,
“你癫了啊,这门球冷,到了楼底下不上来坐,还在露天坝子里头吹冷风。”
“为你我受冷风吹都嘛。”
“好,那你慢慢吹。我冷到了,要进屋头了。”
“诶诶,莫这门个无情噻。走,陪我出门走一趟。”
“去哪里嘛?”
“你下来了就晓得了噻。”
高升平转身挂了电话,慌慌张张地给他妈说有点事要出门,晚点回来。他妈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脸上表情意味深长,仿佛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高升平老脸一红,就像个初中背着妈老汉谈恋爱的娃儿一样,硬着头皮下了楼。
结果下楼上了车,张海波要去的地方居然是酒店。高升平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不过自己也有点那个心思,所以两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上了车就开始拉拉扯扯,进了房间就开始摸摸搞搞。箭在弦上,针锋相对,就等着春风一来,千树万树桃花尽开。
这厢两人正昏天黑地,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并且毫无停下来的意思。没得办法,张海波只好一脸歉意地从高升平身上爬了起来,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颇不好意思地说到,
“肯定是打电话问我工商局办营业执照的事情,最近事情太多了。”
高升平衣服早已被张海波扒掉了一半,此时就穿个内衣袜子,衣衫不整地仰卧在床上。他有气无力地回应到,
“那你快去接嘛。”
张海波嘿嘿两声然后屁颠屁颠地下了床,他在地上捡起刚才脱下的西裤,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然后愕然地对高升平说到,
“诶,老高,是你的电话在响哦。”
“啊,是我的啊,哪个诶?苹果手机讨厌球得很,铃声都一样。”
高升平嘟嘟囔囔地费力从床上爬起身来。现在正是放寒假时间,按理说并无可能有人在晚间找他处理工作。朋友三四的,也不可能在晚上十点多了还给自己打电话。这个电话来得可真是蹊跷!
当几个月后高王二人再度重逢之时,王建军把自己的额头紧紧抵住高升平的额头,满怀喜悦地说到,
“我当时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所以想都没想,就给你打了电话。”
“军哥,我晓得的,我晓得的。”
高升平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并不敢睁眼去回应眼前情深满怀的王建军。
高升平捡起扔在地上的外套,掏出手机,来电赫赫显示了“王建军”三个字。高升平心头一凌,转头对旁边还在满怀期待的张海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张海波识相地钻进了被窝,并不发出一丝半点的响动。
高升平这才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接起电话问到,
“诶,军哥啊?”
“诶,是我。升平,你在忙啥子,现在?”
王建军的话音里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欢喜。高升平心想是不是收到自己寄去的快递了,算算时间,虽然还差2、3天,但也差不多了。
“我没忙啥子,就是在屋头看电视。你收到我给你寄过去的东西了啊?”
“啊,你给我寄东西了啊?我还没收到啊。”
“啊,没收到啊?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为啥子事情诶?”
高升平愕然地问到。
电话里的王建军好像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缘由,他先是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对高升平说到,
“升平,我当爸爸了。是个儿子,我当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