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从兰州转道而来的火车终于稳稳地停靠在了老肖的故乡,垄上江南天水,小李,李啸山背着厚重的旅行包第一个抢出车门,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里清新的空气,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心中激荡,在自己的心目中,陌生而又向往的天水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就是自己的家。
今天,终于亲身踏在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李啸山不禁对这里的人,这里店面都充满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所以就在他向小吃店的老板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荡漾着隐隐的笑容。
“您好,想吃点啥?”老板有点诧异地打量着眼前魁伟精干的汉子问。
“荞麦呱呱,再来一份杂烩。”李啸山边歇下肩上沉重的背包,边学着老板的口气大声地回应着。
“呵呵,大哥是外地来的吧?到我这算你来对了,大凡天水的都知道我这的小吃做的最好。嘿嘿嘿。”老板一边忙着和面一边憨厚地招呼着。
“是,我第一次来天水,我是听朋友说你这的小吃地道,所以特地赶过来尝尝!”李啸山拨弄着手上的木筷,打量着从身边进进出出的陌生人们,因为老肖,他对这里的人们充满了好奇和一种奇特的感觉。
荞麦呱呱是先把陇南盛产的荞麦粉成荞珍子,入水浸泡、加工,取其淀粉,然后将淀粉加水入锅,用小火烧煮,直到锅内形成厚厚一层呱呱时,取出装入盆内加盖,经过回性,就可食用。
而天水杂烩就是把鸡蛋蛋清和蛋黄搅匀,摊成薄饼。取鲜五花肉剁碎,放入盐、粉面、花椒后拌匀,加在两层薄蛋饼中间压平,上笼蒸熟,切成条形,便做成夹板肉。以夹板肉为主,配以响皮条、丸子,浇上鸡汤、撒上葱花、香菜、木耳等,盛入汤盆,量足汤多,荤素搭配,边喝边吃,不油不腻,味道非常鲜美。
李啸山一口气吃完老板特意给他加大了分量的杂烩,小肚子不知不觉被撑的突了起来,他站起来提了提裤腰,背好背包打算赶往车站坐车去老肖生活的村庄,猛然想起老肖向自己介绍天水小吃的时候还提到小侄子小虎特别喜欢吃天水的肉夹馍。
“老板,再给我打包几个肉夹馍!”李啸山走到老板的身后边付钱边说。
“好,稍等!”老板回转身子,乐呵呵地接过李啸山的钱便弯腰弓着身子忙活了起来。
李啸山猛地一愣,他忽然发现老板憨笑的模样和老肖竟然有些相象,而在狭小的店铺内,本来魁伟的李啸山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而又胖又壮的老板一弓下身子忙活,便把整个腰股贴在了李啸山跨间敏感位置,而李啸山由于走神竟然没留意到两人的姿态是如此的尴尬。
老板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外地汉子特别热情,他精心挑选了几个软馍,再选了最好的肋条肉。一边将肉切成片状夹入馍内,一边给李啸山介绍着自己的手艺,而后股,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前后轻轻撞击在李啸山的跨间,李啸山想躲开,但身后的桌子让他没有了后退的空间,终于,慢慢地,一座坚挺的山峰便硬硬地顶在老板的后股,老板愣了一下,便什么也不说了继续熟练地在馍内灌注上少许卤汤,配料,过了一会儿,老板终于站直了身子,他熟练地拿袋子把几个馍包好,转过身来,笑着把袋子交给早已面红耳赤的李啸山。
李啸山慌乱地接过袋子,赶紧快步走了开去。
老板看着李啸山魁梧的背影渐行渐远,憨憨地摸摸自己理着青皮的胖脑袋瓜儿,轻声说:“好家伙,还真是年轻气盛啊!顶得我都疼,换个女的,不给你给整死咧!”
李啸山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麦积山,刚迈进村子的瞬间,他的心里就被一种莫名的幸福和紧张所笼罩,眼前的一切一切,就是自己心底里最爱的师傅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或许就是肖叔儿时的伙伴,所以他总微笑地回应着每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而人们,也略带诧异地看着这个显然不是本地的魁伟小伙,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客人。
李啸山沿着村里蜿蜒的小道,昂首大步向村东头那颗高高的酸枣树走去,越是靠近,心跳越是厉害,因为很快,自己就可以看到肖叔从小居住的房屋,可爱的小侄子,尊敬的嫂子。
当然,自己对于嫂子还有那么一点紧张,毕竟自己曾经和她分享了本该完全属于她的老肖的心。
李啸山站在这栋稍显破旧的平房前,没有急于呼唤屋里的亲人们,他细细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酸枣树比照片中的更粗壮茂盛了,房子和照片中的一样,只是黑漆漆的瓦面上多了许多杂草,在傍晚的微风中晃动。李啸山清清嗓子,满脸笑容地轻声呼唤:“嫂子,小虎,我来看你们来了!”
李啸山一手抓住背包的背带,一边挺直身体微笑地盯着那扇半掩的门,期待着嫂子拉着小虎的手憨笑着走出来热情地招呼自己。
但过了许久,屋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映,李啸山心里一紧,难道没在家!那怎么没锁门?
他快步走到屋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站在院子里,不停地大声呼唤着:“嫂子,小虎。”
屋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回音,李啸山的心感到一丝失落,看来是没人在家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院子,农具物品都整齐地摆放着,只是那些洒落在角落枯叶铺了厚厚一层,显然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他走进敞开着门的厨房,一股淡淡的馊味便迅速飘了过来,李啸山皱皱眉头,洗碗盘里泡着一个大瓷碗,已经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青霉,他顺手揭开锅盖,一股浓烈的馊味呛得他差点窒息了过去,他抬头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才低下头往里一看,锅里的景象让他差点没吐出来,那里成群的肥大的蛆蠕动着,发出阵阵的恶臭。
李啸山强忍着眼泪,把锅盖轻轻盖上,转身冲出院子,大声呼喊,“嫂子,嫂子,小虎,小虎!”
除了晚风轻轻刮过酸枣树发出的沙沙声,周围仍然安静得让人发悚,李啸山心急如焚地冲出院子,勤劳俭朴的嫂子是不可能让盛菜在锅里发霉长蛆的,一定出事了!他发疯似的绕着屋子奔跑张望,大声呼唤着自己的亲人。
李啸山第三次失落地站在屋子前面,表情肃穆地低着头考虑该怎么办。
“叔叔!”忽然,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声童音。
李啸山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了一下,猛一转身,身后站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小男孩,有点脏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小虎。
李啸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蹲下身来,把小虎紧紧抱到怀里,生怕一松手他便会跑了似的。良久良久,他才松开小虎,双手轻轻扶着小虎的小肩膀,微笑着问:“小虎,你妈妈呢?”
“妈妈在家里,病了!”小虎一边扑闪着眼睛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几个馍,“我从大伯那带了几个馍给妈妈吃。”
“妈妈得啥病了?走,带叔叔看妈妈去?”李啸山拿出湿的面巾纸,擦去小虎脸上的泥巴,站起来拉着他的小手说。
透过屋里昏暗的光线,李啸山看见一张简陋古朴的木床上,一个瘦小的卷曲的身子面朝里侧卧在床上,小虎本想大声呼喊妈妈,李啸山赶紧用手势制止了他,两人静静地来到床前,李啸山细细一看,心不禁一下冷到了极点。
床前的地上,洒落着点点暗红色的血点,血点一路延伸,直到床上的枕边,而枕头上布满了凌乱的脱落的头发,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瘦弱到了极点,仿佛那只是一副穿着衣服的骨架,假若不是还有偶尔呼吸引起的身体起伏,没人相信这还是一个活人的躯体。
李啸山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走上前去,哽咽着轻声呼唤:“嫂子,嫂子,醒醒啊,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李啸山用手轻轻拉着她的肩膀轻轻搬了过来。“啊!“身后的小虎一声惊叫,躲到小李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枯黄的脸皮松垮地糊在脸部的骨架上,没有了一丝活的气息。前额上的毛发几乎已经掉光,两颗眼睛深深地陷在了眼眶的骨架里。
李啸山看着这个曾经健硕能干的女人,现在变成了如此干瘪的一副躯壳,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疼,一种堵塞的感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咽喉,让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呼喊:“嫂子,醒醒!“
女人吃力地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前站着的魁伟的李啸山,无神的眼睛一下充满了光彩,她努力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只能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嫂子,别急!咱们上医院,马上上医院!“李啸山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用手用力擦掉那不知什么时候流落在脸颊上的眼泪,一弯腰,轻轻地就把嫂子抱了起来,大声对小虎说:”虎子,快带叔叔去医院,快!“
小虎一溜小跑跑去打开大门,带着李啸山直奔乡医院。
李啸山一边快步跟着小虎一边安慰着嫂子,嫂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李啸山,一串串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流出。
乡医院距离并不遥远,很快便到了,李啸山找到医生,着急的说:“医生,快,求求你救救我嫂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嫂子!“
医生看了一眼嫂子便示意李啸山把嫂子放到病床上,拽着他走出医务室低声对他说:“小伙子,我告诉你,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什么准备,什么准备,我咋听不明白呢?“李啸山激动地大声质问。
“你听我说!“医生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她的病我很清楚,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就怀疑她病得不轻,建议她到县医院去检查,回来后她说人家告诉她,让她安心在家里静养就好,不用治疗了,我当时就奇怪,问她要了病历,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吗?“
“什么病?什么病啊?“李啸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紧张。
“肝癌晚期!“
“……“那个恐怖的病理名词,此刻就象一个晴天霹雳,把李啸山炸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我不信,我嫂子人那么好,我不信,我要去县医院,求求你送我们去县医院!”李啸山坚定地要求医生派车送他们去县医院。
医生拗不过李啸山的一再要求,只好同意安排车辆送他们去县医院。把嫂子放进救护车后,李啸山转过身来,看见小虎一脸迷茫而又带点惊恐地看着自己,不禁心如刀绞,他快步跑过来抱起小虎,在他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然后对着医生说:“医生,他是我侄子,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我安顿好了马上回来接他,麻烦你了!”
医生本想推辞,他看着李啸山着急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可要快去快回啊!你知道的,我们有规定!”
“好,太谢谢您了!”李啸山使劲握了一下医生的手,用手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头。“小虎,听话,跟着伯伯别乱跑,叔很快就回来接你啊!”说完,忍着眼泪一转身跑进救护车,快速向县医院开去。
经过一夜的输液抢救,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嫂子终于从鬼门关上走了回来,她看着床前守了一夜憔悴不堪的李啸山,轻声说:“小李,辛苦你了!我真不争气……”话还没说完,两行热泪便涌了出来。
“嫂子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李啸山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微笑,但太难了!
“小李,你甭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得了啥病,大伯都告诉我了,我这病治不好,还要花很多钱!”嫂子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脸上布满了绝望的伤感。
“嫂子,别听他胡说,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什么病不能治啊!”李啸山轻轻理了理嫂子头上稀落的头发。
“小李,别管它了,都快掉光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连小虎看到我都害怕了!”嫂子扭过头,喉咙抖动了几下,使劲咽了几下,显然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悲伤。
“嫂子,没……,等病好了,它一定会长出来的,一定会的。”李啸山极力想安慰她几句,却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嫂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李啸山细看了半天,李啸山在她面前忽然感觉非常的心虚,他默默地低下头,逃避着嫂子那热烈的目光。
“小李,我知道,你人很好,老肖很喜欢你……”嫂子轻声说。
“老肖是我的师傅,也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李啸山着急地解释着,打断了嫂子的话语。
“我知道的,你寄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呢,存折放在我房间的第二个抽屉里,那还有我和你师傅的一些积蓄和房子的契约,本来我和你老肖是打算盖一栋小洋楼的,现在看来我这身体是不争气啊,小李,嫂子求你一件事成不?”嫂子轻轻地接着说。
“嫂子,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豁出命也去完成!”李啸山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嫂子说。
&ems【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➒➏➒xs.com】p;“我家小虎还小,我怕我走了别人欺负他,所以求你想办法带他走,我知道这对您这样一个未婚的小伙子,太难为你了,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
李啸山心里掠过一丝惊喜一丝忧虑,高兴的是自己以后可以时刻和小虎一起,可以象照顾儿子一样照顾他,忧虑的是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父亲经验的小伙子,真怕胜任不了这份嘱咐。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女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嫂子,快别这么说,小虎以后就是我的亲儿子!我一定照顾好他!”
嫂子凝望眼前憨厚的李啸山,终于在干瘪的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的一丝微笑,她闭上疲惫的眼睛沉思了许久许久,忽然睁开眼睛清晰地说:“小李,小虎来了吗?我想见见他。“
“嫂子,放心,我安排人照顾他了,嫂子想见他,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去接他,很快就会回来!“李啸山站起身来,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向嫂子微笑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去。
嫂子看着李啸山宽厚的背影闪出病房,便闭上眼睛,紧咬嘴唇,无声地抽泣,任凭那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肆意纵横。
良久良久,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居然颤抖着下床站了起来,晃悠悠地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李啸山急匆匆地往外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接小虎过来,让嫂子再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
当他刚踏进车门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了一阵杂乱的惊叫,他扭头一看,一个穿着洁白病号服的瘦弱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高高的医院大楼直线下坠。
李啸山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本能地象疯了一样高声呼喊着连滚带爬冲了过去。
一声重重的撞击声就象一把沉重的大铁锤,重重地一下击打到李啸山的心房,他傻子一般拨开围观的人群,眼前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瘦弱身体,正是自己那熟悉的身影,他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了最后的打击,他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整个人完全没有了知觉。
等他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办的时候,他已经被搀扶进了医务休息室。李啸山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赵海山那孔武果断的身影便一下闯进了脑海,他决定把这个噩耗告诉自己的领导,自己的大哥。
“喂,你找谁?“电话拨通了良久良久才接通,但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粗野不耐烦的陌生声音。
“我找赵队,你是哪位?“李啸山疑惑地问。
“我是武磊,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