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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接到贺明母亲到达市里的电话时,齐林正在和我显摆刚买新车的卓越性能,说什么人借车势,车壮人威,开上如此卓而不群、睥倪世间的物件游走于街市,哇噻,眼睛如果再直视行人那都觉着丢份。必须低头作沉思状,不时咂吧一下嘴唇以示对掌控世界局势的运筹帷幄,如果不小心碰到哪位,绝对要非常优雅地点头表达歉意,彰显出与市井坊间众人的巨大差别云云。
我其实并没有认真在听,而是反复思考在就要举行的亲情帮教【言情小说网:ẃẃẃ.9969xs.com】前夜,怎么招待好贺明的家人。直到两天前,监狱正式通知了准许接见的名单,我才装作平静地告诉他。还特意选在了训练结束后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贺明有些欣喜有些责怪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半天,伸手摸摸我的脸,笑着晃晃脑袋,“我就猜你会这样做的,还拖着不告诉我?!”
那真是一种心灵相通的契合。就象我们不约而同的对视,和等待,不约而同的波澜泛起,甚至不约而同的抵达高潮一样,太了解对方一切,已经不需费力思索,不需反复询问,我们都已了然彼此难问所以、无从追究的选择。
我假意呸了一声,“哎--你可别受难为啊,现在改还来得及。且有人想来呢,比如……”
他扑闪着睫毛,“我知道你的心思。再说,”,他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其他人,凑到我耳边低语,“丑媳妇尽早要见公婆的嘛。”
我承认听到这话,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般浑身颤栗,只有用力咬住嘴角,才能抵制住不自觉的抽动。眼前这张无比亲密、深沉而俊朗的脸啊,怎样才能刻你入心,让血液象波涛拍岸般掠过带走爱的讯息,滋养周身每一处已干涸许久、已渴望许久的支支梢梢,用盛开的绚丽回馈?
贺明握住我的手,用拇指尖轻轻在背部捏来捏去,“也不知道谁会来。我妈性子强,这些年她硬是没来看过我,可能我爸会一个人吧?”
“还有你妹还是你姐?想起接电话的那个年轻的声音。
“也有可能,我妹成家了,或许能来?”他将我的手拉向嘴边,轻轻嘘着气,“挺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
看他似乎有泪光泛起的眼睛,我能体会到他心底那种百转千回的柔情。心想:有我在呢,明,从此那些人,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亲人,那些事。也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可这话我没说出口。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不自然,接完电话齐林好奇问:“谁啊,弄得你这么紧张?”
齐林这段时间已经和我熟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有一次他挺奇怪地追问我想不想换个工作环境,我说你本事大的话,把我直接换到中南海,他便讪讪地摇了摇头再没搭腔。对于贺明和我的关系,他一直看在眼里,隔三差五还给贺明带过吃的或者其它小东西,用他的话说,你赵秘书信得过的人错不到哪儿!对此,我却有些赫然,他怎么能了解我与贺明之间天大的秘密。
我告诉他是明天帮教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贺明的母亲到了市里,我得去照应照应。
“是不是所有犯人的家属来,都得有民警去照应?”他怪怪地问。
我撇撇嘴,没理会其中不甚明了的意味,站起身准备去通知贺明。
“哦--我错了,这贺明不同于一般人。”听到这话,我不禁怔了怔,他继续说,“他可是救过你一回的。”
心里稍稍放松些,他这样想最好。
“对了,我正好开了车,一块去接她们吧,再怎么说那件事也多少和我有点关系。你也来体会一个哥们儿坐骑有多酷!”他爽快地说道。
告诉贺明时,他眼圈一下红了。我装作很匆忙的样子,没有去专注地凝视他,说赶紧告诉我老人家喜欢吃什么。
贺明低头喃喃道:“也没啥,我妈身体还行吧,没什么忌口。”
“那我就按我妈的标准伺候了啊!”我努力说得很轻松,贺明听到竟躲开我,侧身象是用力揉了揉眼睛。在最后离开时,他吐了句:“照顾好我妈,先替我说声--想她。”
贺明母亲的样子没出乎我的意料,很干净很利索地站在约定好的地方,尽管身上的衣服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略显过时,但合身的裁量与她高高挽起的发很相配,显出一种别样的气度来。旁边站着的女孩应该就是贺明的妹妹。
上车,齐林问准备住哪儿,听我说出了一个市里足够高级的酒店后,他从后视镜里微微张了张嘴,重复了一遍酒店的名字,见我点头,他想了一下,这才“轰”地发动了车子。
贺明母亲一直要从兜里掏钱,被我一再按住。顺口说这费用是监狱出的,感觉齐林皱着眉盯了半天,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见我忙乱而兴奋地上上下下,齐林终于逮住空问:“这不是慈禧微服私访吧?”
我笑笑,从门外瞅瞅正坐在床边休息的母女俩,“就算是……对他的回报吧?”可我心里想:不知为什么,我和贺明母亲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我能感受到她看我时类似母亲的关爱和呵护,似乎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太大出格,只是一个孩子--儿子该做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吃饭时,我没让执意要走的齐林离开,毕竟都是初次相见,还真担心话少弄得气氛尴尬,有齐林这“活宝”在,多少能替我圆圆场吧。
贺明母亲看着我和齐林说:“明娃在这儿能遇上你们这样的好人,真是他的福气。”
齐林笑笑指着我:“跟我没关系,是指导员照顾他。”
老人家扭过脸对女孩说:“小玲,替我敬指导员一杯酒。”
我微微涨红了脸,端着酒杯刚想说什么,老人又补充道:“小玲是贺明的媳妇。”
我几乎惊得把酒洒到了桌上。怎么可能,贺明档案里可是写着未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