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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躲在云里,露出半边脸,像是取笑我。我向它瞪一眼,把门关上了。火车在昏黄的漫天晚霞下,奔入漆黑的夜里。行李就在我的身边,默默看着它的主人,心焦如焚。晚班的火车里散散落落地坐着不同的人们,有的在昏睡;有的在对着电话说情话;有的则拼着青春年华,在手提电脑的键盘上,滴滴嗒嗒地做着资讯人。蓦地一个小女孩从走廊奔向另一个车厢,嘻嘻哈哈地挥动着手上的洋娃娃。一(言情小说网:www.₆₉₆₉xs.cC)个纤瘦的妇女急追在后:[小品,别跑了,待会儿跌倒了就糟糕了。]笑声渐渐离远,车厢里又恢复了异常的宁静。我看看手表,7点30分。我点起一根香烟,抽了起来。我本来不抽烟,但是在离开他之后,我就染上了烟瘾。多少个孤寂的夜里,没有了他的陪伴,香烟就成了我的慰籍。5年前踏上了城里的月台,那天的月色我依然历历在目。那是一轮弯月,秋凉的晚风轻轻填满整个火车站。我坐在椅子上,等着南下的火车来把我载离这个不属于我的城市。突然手机响起,听铃声,我就知道是他。深呼吸一口,我接听了这通电话。[钰。][嗯...火车到了吗?][还没呢,还在等着。]我淡淡地道。[嗯。]他在沉默着。[你不来送我吗?]我尝试打开话题。[呃,不了。我怕送行,怕我会忍不住。]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苦涩。[你在哪里?]我强忍住心里的泪水。[我在酒吧里。][喔,去泡小男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这样的玩笑,也许我觉得会让气氛好起来。[你还是这样想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相信我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伤心到极点。[相信不相信,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我淡淡地道。[子良,你...你可以不要走吗?]他说出了这句话。[哈哈。]我打了个哈哈。空气凝固了十秒,只有秋风在耳边休休地作响。[良。]还是他先打开话题。[嗯。][到了现在,你还爱我吗?]我听到他在忍住哭泣的声音。[爱。我想,我这一生不会再爱另一个人。]我吸了一口气。[那你怎么还要走?][唉,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我泄气了。[我真的不明白。我们明明真心相爱,为什么你会选择离开?]他已经开始让泪水流下。[唉,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走。]我看着天边的弯月,这个陪伴着我们无数浪漫夜里的月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哈哈。][到了那里,你会给我写信吗?]他在试着挽留。[看吧,如果有时间。]秋风卷起了一片枯叶,在空中盘旋。蓦然一阵汽笛声响起,一列火车徐徐驶进月台。[呜呜呜...]耳边的手机竟然也响起了同样的汽笛声。[钰!]我激动得叫了出来。[火车到了吗?]他平静地道。[你是不是在这里?你是不是来送我了?]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站起来四处张望。[没有啦,我不是说我在酒吧吗?]一撇眼间,我认出了他的背影,在一个角落里。我心里抽痛,强忍着淌血的心,假装看不见:[是吗?]知道他来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嗯,火车来了,你快上去吧。][钰...][是。]我提起行李,慢慢走向火车:[天气要转凉了,你要小心身体。多穿几件衣服,夜里睡觉多盖几张被。]这些事,是我最担心的:[还有,不要吃这么多冰淇淋了。][嗯,我会的了。你到了那边,也要保重。][嗯...再见。]我的声音已经变了。[再见,子良。]我盖上电话,转过头望向他。显然,他也看见我望着他的目光。月光下的他,还是如此的安详慈态。望着我,他微微地向我点头微笑。那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笑容。3年了,和他一起3年了。快乐的3年一转眼就过了。他的关怀,他的体贴,让我足足幸福了3年。虽然有家室,但是他还是给了我很多的时间,和地位。每次出差,我们都会结伴同行。每个圣诞,我们都会相依在那个充满回忆的火炉旁。每个中秋,我们都在露台上,携手观月。还有每个夜里,都有他的一声[晚安]陪我入眠。但是长久下来,我们的关系越亲密,公司里的闲言闲语就越传开来。但是他还是不畏忌,不管别人怎么看,都一样对我不离不弃。那些难听的话,开始传进我的耳里,我心里很难受。我更恨自己让他晚节不保,毁了他经营了一生的清誉和威严。我试过和他谈,说大家在别人面前就避忌些,免得蜚语流长。为了这个,我们还吵了好几回。最后我选择了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让我幸福的城市,带着母亲到另一个城市,过了一个陌生的生活。虽然如此,大家对彼此的感情还是放不下。从火车开出月台的那个晚上开始,我就把香烟县衔在口里。不习惯,太多的不习惯了。不习惯一个人的晚餐,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日,不习惯一个人在繁星闪闪的夜里,对着流星许下一个人的愿望。母亲还是一直把[好女孩]介绍给我,但是我如何能接受?我的心里跟本不能再容纳第二个人。每个夜里,我还是会想起他,和他的一切,他的笑容,他的脾气,他的温柔,他的体贴。我就这样用回忆养活自己,让自己活在以往的幸福里。当然时间不错是最好的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正当我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渐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走,一个人吃饭,我接到了陈康的电话。他患病了,是肾病。从陈康口里知道,他想见我一面。于是我便搭上了这列火车,连夜赶回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城市。火车停在一个小站,一些到达目的地的乘客纷纷下车,当然也上来了不少新的乘客。来来往往,火车就扮演着这个角色,载送着每一个路人,前往他们的目的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天上的云朵很多,把努力照亮的月亮,和顽皮的星星都遮盖起来。天边的一角,乌云正在慢慢汇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即将来临的夜雨。一个美丽的小姐忽然走向我,展开她那甜美的笑容:[先生,我可以坐下吗?]我笑笑:[当然。]她坐了下来,就在我的旁边。她带了很多的行李,苯手苯脚地想找一些空间来安顿这些大大小小的行李。我笑笑:[让我来吧。]她腼腆地道:[这怎么好意思?]我接过她的行李,微笑道:[没什么。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男人做的。]安顿好,我重新坐回本来的位子,额头也因劳动冒出了若干汗珠。美丽的小姐掏出纸巾:[先生。]我接过,微微笑道:[失礼了。人老了,动一下就冒汗了,呵呵。]她咯咯笑道:[哪里?先生哪里会老?我看才30出头。]我也被逗得乐了:[哈哈,老啦。老到要小姐你用这样的话语来安慰我了。小姐如何称呼?]虽然心情实在不好,但是一路上要是有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姐说说话,解解闷,也总比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好。她伸出手:[叫我雅芳吧。]我伸出手相握:[我叫子良。]她嫣然一笑:[子良,好名字。可不像我的,老土。]我哈哈笑道:[不会不会。你看我的外形,这才叫老土。呵呵。]五年里我瘦了不少,但是还是挺着一个颇大的肚子,和一张福气的脸。雅芳微微笑道:[你怎么会这样说呢?我倒觉得这样的男人才够稳重,够成熟。我可不喜欢瘦得像根木杆似的男人。]我呵呵笑道:[难不成你喜欢大肚子的男人?]说着我骄傲地拍拍肚子,好久没有人说喜欢我的肚腩了。雅芳咯咯笑道:[对啊。像你的最好,夜里也可以当枕头,够温暖。]我也呵呵地笑起来了。谈吐之间,我们也熟络起来了。雅芳是一个美容院院长,难怪会如此美艳动人。巧的是,我们的终点是相同的城市。慢慢长夜,我们谈了不少彼此的事情。甚至,我把和钰的事情都告诉她了。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可以向一个颇陌生的人把自己最隐秘的秘密坦然相告。她听了,还真有点诧异。想必她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吧。[他现在怎样了?]听完我的故事,已经是深夜了,她问道。[不知道,他儿子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他病了。]我苦笑。[什么病?][肾病。]空气霎时沉重起来,我们都不说话。火车继续开动在夜雨淋湿了的轨道上。空气开始冷了,雨也开始下了。我撇过脸,面向着窗外。内心的痛苦,因为说开了口而在常年冬眠中苏醒了。雅芳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情绪,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这是一种无形的支持和鼓励,登时压抑多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抽蓄着肩膀,忍住哭泣。握住她的手逐渐加紧,我知道我已经很用力的握住她,但是她也不出声。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面前哭,我还是头一回。良久,我才平复了波动的心情。她拍拍我的肩膀,拿出纸巾递了给我。我接过,抹去两行咸咸的眼泪。我深呼吸,深深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