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
配送的活儿，并不是固定搭档的。刘军今天接了大单，五六个人起去送货去了。管事的经理孙哥，把毛毛搭给了另一个三十多岁，一脸不乐意的陈春根。
毛毛一看他那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八分。这人是不乐意自己没力气，安装也不麻利。搭着自己，很明显会多干活儿。呵呵。。是呀，又有多少人愿意替别人多干活儿呢？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人家凭什么惯着你？行了，那自己就再多努力，尽最大能力多干点儿!
这单货其实没多少东西，就是一个卧房的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两个床头柜，连床垫子都没买。陈春根不管那些，只管挑些轻便的，像什么床头柜啦，床边板，排骨架之类的东西往上搬，那大件的衣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视而不见。毛毛将梳妆台的几包东西搬上楼，回到楼下看着那堆让人多看一眼腿就会打软的衣柜，就像是黄狗碰到了个刺猬，一时间真不知道从哪开始下嘴，自己确实是扛不动啊。。。
就在毛毛心里发虚，手脚哆嗦的这功夫，陈春根打开了四楼的窗子冲楼下喊，搬呐!愣着干哈!少磨叽了，快搬!
毛毛抬头往上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就在想自己现在虚成这样了，，这包侧立板肯定是搬不动的。要不这样，把包装拆了!化整为零的一点点搬如何？呵呵。。
好，就这么办!
（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其实毛毛他不知道，陈春根今天早上来上班，因为过年回家来回车费的事，跟售后部的经理姜勇大吵了一架。人家说，厂里有规定，省内的来回车费不能给报。但陈春根就不服，凭啥家在四平，百来公里的都给报销，凌源的四百多公里都不给报？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儿!厂里就是这么规定的，有本事找老板去!
让陈春根去找老板？他可没这个胆子。见了老板就像是脊柱骨骨折了的病人似的，腰都直不起来!也就是跟管事的闹闹还行，欺负欺负新来的人挺有能耐!这不，今天轮到毛毛倒霉了。
毛毛将东西一件件的搬了上去，然后再一块块的往卧室放，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也得抓紧时间开始安装了。没想到，陈春根手里拿着把螺丝刀指着毛毛开骂。你脑瓜里合计啥呢，啊？让你拆了吗？没让你拆你拆个鸡毛啊你!
毛毛这正累得半死，听了他这半骂不骂的脏话，心里头的鬼火压不住的往上窜。你安装衣柜不拆怎么安装？难不成你会戏法，一下子就将这几包板子变成衣柜吗？
你知道个鸡毛啊你!你要是拆了顾客要说这是旧的柜子呢？你能说得明白吗？
那位顾客大妈连忙上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拆了就拆了，反正都是要拆的，没事。
毛毛转身对那顾客说，阿姨，对不起，事先没征得您的同意，因为这一包板子有六七块，一起扛上来，我确实扛不动，所以我就在楼下拆掉了包装，请您原谅。
呵呵。。没事，没事的，你们装吧，那扛不动咋办，拆吧，呵呵。。
听了顾客都这么说了，陈春根一时也无话可说。哼了一声说，你过来把床头柜装了!
毛毛将包装拆开，把柜子侧板躺倒在纸壳上，用橡皮锤将抽屉滑道分别订在两个柜侧板上。然后又将柜底板和面板用锁扣锁上，正要拧紧的时候，陈春根又不满意了。诶？？你瞎啊？那个螺栓没上紧你看不见啊？瞎JB整!
这脏话一句接一句的从陈春根那边泼了过来，毛毛的肺子里冒出一股青烟从鼻子眼儿里喷了出来。
这个螺栓对口的预埋件深度就这么多，拧不进去的，如果再往里拧，很可能把板子拧穿。再说，这个螺栓是完全被扣在抽屉内侧的，不会对抽屉开合有丝毫影响。倒是你陈师傅，我提醒你，这是在顾客家工作，请你注意形象!
啥？你让我注意形象？注意啥形象？你看你那活儿干的，突碌反账的!操你个妈的!啥形象不形象的？
毛毛的拳头被气得发抖，但他并没有发作，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分寸。陈师傅，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我再次提醒你，要注意你的形象!
这位顾客大姨在边上听了，也挺生气了，好了好了!别吵了，快干活儿吧! 上午要是整不完，这货我就不要了!!你们都给我拿回去!
陈春根被顾客撅了一顿，不敢还口，悻悻的继续安装柜子。毛毛呢，在一边左一个右一个的，将那些小件东西都装妥了，起身笑笑请顾客来查看。
嗯，行!挺好的!呵呵。。。那大姨终于又露出了点笑容，转身到屋里倒了杯水给毛毛，却没去倒第二杯给陈春根。这可把他给气的，边安装边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毛毛你过来!你愣着干哈啊？没看我这没干完吗？装不完退货了，你就倒霉了你!
那大姨把脸又拉了下来，看她那样子是恨不得上去踢陈春根两脚!他对陈春根说，这个小伙技术没你的好，他安装我不放心，你自个儿安吧! 她又转身对毛毛说，小伙儿，我这有几个旧椅子不要了，你帮我搬到楼下行吗？我上岁数了，上下楼费劲。
哎! 阿姨，那我帮你搬下去，可是搬下去了，怎么处理？
你要是用得上，就送你了，要是你不要，那就撇了吧，呵呵。。
行! 毛毛一手拎着一把椅子到了楼下，见送货车司机老刘正在外头抽烟，就对他点点头。
老刘见拿上去的都是新家伙，咋还拿了俩旧的下来呢？诶？这椅子咋回事儿啊？
哦，这椅子顾客家不要了的，说帮他拿下楼就送我的。
哟，，不错嘛，一看这大木头就是好料做的!老刘蹲下来左看右看的说，你小子今天捡个便宜了，卖旧货也得十几块一把呢。
刘师傅，这椅子我也没地方放，你要是觉得还行，那就送你好了。
真的啊？嘿嘿。。那就太谢谢你了，我正好缺几把椅子。谢谢了啊
没事儿，呵呵。。楼上还有两把，我这就上去给你拿下来。毛毛转身又上了楼。
这可美坏了开车的老刘，还有两把？那不正好一套嘛，太好了!嘿嘿。。
东西都装好了，家具上那些多多少少的小磕巴小结子的，那大姨也没说什么，将两人送到门口还一直说走好走好。坐回车里听老刘说起这椅子的事，陈春根不乐意了，你凭啥这四把椅子都送人啊？你今天跟我来干活的，顾客送的东西，多少我也得有一半吧？你凭啥全送人啊？你小子充啥大尾巴狼啊？
毛毛也没惯他那毛病，语气强硬的把话茬顶了回去。陈师傅，就你今天的表现，实在不是一个成手应该有的。在顾客家出口脏话闭口污语，先不说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品牌的形象了，单说那阿姨，连水都不给你喝一口，你不觉得你做人很失败吗？
关你鸡毛事啊？你别瞎JB跟我得瑟，揍你信不？
你揍个试试？
好了好了，那小陈，你就拿两把去好了，刘师傅听了陈春根的话，显得尴尬万分。
毛毛摇了摇头说，刘师傅，就让陈师傅拿那两把在椅子上写了字的去吧。
写了字的？哪把啊？开车的老刘万分的不解，心里说刚才每把都看过了的，没写字啊？哪两把写了字，写了啥字啊？
一把上写了个无字，另一把写了耻字!
你。。。。陈春根想跟毛毛动手，这时，老刘就忍不住要替毛毛说两句话了，小陈呐，在我车里你要是想动手，你就给我滚下车去!什么玩意儿嘛!哼!
到了厂里，老刘拉过毛毛跟他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傻大B一个!
呵呵。。刘师傅，没事了，你忙吧。。毛毛走回办公室，拿起笔找来张纸给售后的姜经理写了封投诉信，将刚才的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都写了上去。并正式向姜经理提出了辞职。
姜勇将这封投诉兼辞职信反复的看了两遍，他冲毛毛笑了笑问，这事儿我会仔细调查的。但你也不用因为这事就辞职啊？其它人不都挺好嘛，你要是喜欢跟刘军搭档，那我就让小孙将你两人尽量搭在一起好了，你说呢？呵呵。。。
谢谢姜经理您的好意，我从前也没干过这个，都是干些不花力气的活儿。像我这样没啥力气的，搭着谁，谁都倒霉吃亏。用句沈阳话说，我也不能“可一个祸坏啊”呵呵。。姜经理，您说是吧。
呵呵。。你还挺幽默呢，可是毛毛啊，眼下厂里人手确实不宽绰，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写的东西我觉得写得很好，你的思想也挺有高度，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今天我就通知人事部破格给你转正，你看咋样？说完，姜经理微笑着等待毛毛的回答。
这个条件对于极度窘迫当中的毛毛来说，确实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工资有大幅度的提高，更重要的是可以在“光棍楼”里分到一张干净的床铺，再也不用担心夜里有谁来骚扰你。。。。。。
毛毛思考了几秒后冲姜勇欠身示意，谢谢!谢谢姜经理的抬举!但我已经决定了，我还是想换一份工作。
唉。。。姜勇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你了。我给你写个条儿，你到人事部签个字再拿到财务领你这几天的薪水吧。
毛毛接过姜勇写的计薪条，冲他一乐，再见姜经理!
为什么呢？为什么毛毛谢绝了姜经理的好意呢？原因很简单，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加上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体力已经跟不上了。来时体重有126斤，后来到了110斤。昨天在睡前毛毛又上称称了一下，现在体重只剩下不到106斤了，两腮深陷，两目无神，嘴唇也呈着病态的灰色。浑身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那是工作时留下的记念，用手稍稍一按就疼得不行。
不是毛毛吃不了苦了，而是怕自己在扛东西上楼的时候突然体力不支晕倒，摔了自己还不要紧，要是把动轧上千元，几千元的东西摔坏了，自己拿什么赔？到时不得去卖 肾赔人家啊？还是再找找吧，找一个不用太花体力的工作。。。
毛毛用塑料瓶子在厂里的水龙头接了一瓶水，放进自己的挎包里。他把刚领到的工钱从裤兜里又掏了出来，才一百零几块钱。不过，应该还能让自己多撑上一个星期吧。。屋外的阳光虽然很好，但此时也无法给毛毛身上带来多少暖意。他紧了紧衣领子，迈大步往街上走去。
穷人，不能生病，因为看不起病。看一个感冒都得花个百八十块的，要是需要挂点滴的话，那没二百块钱你休想出医院的门!
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毛毛又一次冲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这都是今天的第四次了。蹲下去容易，想站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因为手纸全都用光了。说句不怕丢人的话，这次只好是把内裤脱下来，权当是手纸用了!
毛毛艰难的站了起来，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重影，墙上用红漆写的“讲究卫生人人有责”的标语，变得三秒钟清晰两秒钟模糊起来。。。他暗叫一声不好!看样子自己这病得不轻，得赶紧回去休息，要是倒在街上那就完了。。。
可是刚系上皮带，小腹处又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毛毛用手捂着肚子呵呵的笑了，老天爷啊，你这是要降大任于斯人我吗？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坚持着往澡堂子走，尽管脑门子冒着虚汗，但脚下还是没停。常言道，好汉架不住三泡浠，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的听力好像不行了，耳朵里嗡嗡直响。。路边正在交谈的人们，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自己都听不清。前面一个台阶，毛毛迈步要跨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抬不到那个高度，连跨了两次，都只是鞋尖碰到了脚却上不去。。。
这可不妙啊! 这体力可能撑不到地方，我得找地方休息几分钟。。。他找了个背风还有阳光晒着的街角坐了下来，大口的喘 吸着。。渐渐，他的意识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就在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就听有人在叫他，那声音远极了，飘飘忽忽的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边上有个人在轻轻的推自己，哎!! 小伙儿!!你醒醒! 你怎么坐在这儿睡着了？？啊？？
毛毛定了定神，哦，原来是前些天自己住过的那家旅社的服务员，芹姐。哦，是芹姐啊。。
你，，你这是怎么了？病了？说着，芹姐用手在毛毛额上试了试，哟! 这么凉呢!你脸色这么不好，这得去医院呐，你能起来不？要不这样，你在这儿呆会儿，我叫人去啊？坐这别动啊？我去去就来。。
不用了芹姐，我就是有点头晕，歇会儿就好，芹姐芹姐。。。芹姐不管这些，转身抬脚快步走了，怎么喊也喊不住。不多会儿，她和旅社的老板娘柳大姐一起赶来，两人搀起毛毛将他送到了附近的诊所。
医生询问了一下有气无力的毛毛，然后又检查了一番跟边上的柳大姐说，他这是急性肠炎，现在有点脱水的现象，他又长期的营养不良，需要马上打滴流，补充营养。
柳大姐回头看了毛毛一眼，你看你这小伙儿，非得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哎。。大夫，那就赶紧的吧，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吧。
毛毛一听要输液，吓得连忙问医生，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两天的药，大概二百块钱吧。
啊？？医生，我不用输液了，开点药就行!真的!我不输液。。。
柳大姐走到诊台边上说，哎，你呀，都到啥时候了？命还不重要啊？别怕，缺钱大姐先给你垫上，听话，病了就得听医生的话，该咋治咋治，啊？
毛毛挣扎着从诊台上坐了起来，大姐，人家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您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可是人活着，不能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呐，我这病我知道，就是喝生水喝坏肚子了，再加上没休息好，我开点药就行的，真的。。。
你看你这人，到这时候了咋还这么倔呢？! 唉呀，，你。。
毛毛冲柳大姐笑了笑，没事的呵呵。。。他回头又跟医生说，给我开点药吧行吗医生？
医生也乐了，行啊，那就给你开点药好了，不过吃药好得慢些。
没事，呵呵。。那我这两天不找工作了，就是休息。
柳大姐拉着毛毛的胳膊关切的问，小伙儿啊，你还住那澡堂子呢？
嗯，便宜啊，8块钱一天，还可以洗热水澡。
柳大姐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这就搬我这来住，我这儿给员工住的宿舍里还有张空铺，你搬来住吧，大姐免费给你住，住到你找到工作有地方安身了再说。
这。。这。。大姐，这怎么好意思呢？
柳大姐打断了毛毛的话，别这那的了! 一会儿你就搬来!
毛毛心里一热，抿着嘴嗯了一声，谢谢大姐。。。
怪词释意：
1、“突碌反账”：形容做事毛糙，不细致，不合格。
2、“光棍楼”：单身宿舍。
3、“得 瑟”：拽，牛B，狂妄，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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