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我是谁?
我是谁?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谁?
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当我们艰难地行进在坎坷之中的时候,我们有时候真得迷失了自己,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竟不敢相信那一个个脚印是自己踩出来的。如果有来生,我们还会不会再重新走一次?没有人能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不断重复着一个深奥的“天问”:“我是谁?”
在襁褓中的时候,我们是
父母的宝贝儿;在求学期间,我们是老师的希望;在工作的时候,我们是领导的支柱;在中年的时候,我们是
父母的依赖;老了的时候,我们是儿女的负担……或许没有一天我们是自己的。
梦迟仍然在聊天室做主持,他说他是大家的,我说他是我的。他便哭……
梦迟说:“哥哥,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也许是我不情愿来到这个世上,所以才会一出生就让我独自己饱尝风雪的洗礼。我更不知道我的前路在哪里,何处是我的尽头,我只有把自己扔在这个迷
乱的天地中,然后等待重新回到我来的地方。”
我不知道梦迟何以如此感慨,轻轻问他:“弟弟,怎么了?你说你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那……”我没有问下去,梦迟在网络那边已经成了一个泪人。
从梦迟的声声呜咽中,我知道了他的故事。
与阿瓦古丽离婚后,梦迟带着女儿搬到了租住的一间房子里。他没有要一分钱,所有的财产全留给了阿瓦古丽,梦迟说:“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我想用我最大的力量去补尝她。”
只是梦迟还孩子很不方便,他要带团,他要拚命挣钱,他说,既然女儿归了他,他就有责任把孩子培养成材。后来,他的父母也不再怪他,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孙子没有争过来,孙女也算得自己的一脉香火,所以,他的父母把他的女儿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梦迟得以安心地工作,除了每月去父母家里为孩子送生活费外,他没有一点点的时间到父母家,他说那段时间他成了工作狂。尽管内心也有一种压抑,但他时时克制着自己,他只把他的心思放到女儿身上。
但生活并非那么平淡,在一次带团的时候,梦迟有了一次幸福的机遇,只是有些短暂,但梦迟说这是除了我以外他所钟情的另一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与我绝似。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三月,梦迟接了一个旅游团,要去内蒙大草原。他说当他一见到那个人时,他真得呆了。那个人无论从相貌到说话的语气,都很像我。而且行事做事的方式也与我相同。梦迟说:“哥哥,你知道吗?那一时刻,我真得疑心是你来到我身边,来慰藉我内心的相思之苦。”
梦迟说:“哥哥,你知道吗?他追得我好苦。我明明知道不是你,却无法逃脱这份感情。”我问梦迟:“那怎么会没有好的结果呢?”梦迟说:“哥哥,同志情就是这样吧。哪里有好的结局。其实我们都在追寻着一份感情,但最终却被情所伤。这不仅仅是社会不容,家庭不容,更多的是在于我们同志自身。有多少个人打着感情的旗号而去滥性,又有多少人打着感情的旗号去骗钱,同志情本身并没有错,但错的是身为同志却不能正确地对待这份感情,只把它当作一种生存的手段,也导致了世人对同志现象的偏见。”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去问更为详细地过程。只是说:“一切都过去了,往事不必再提了吧。我们一生之中,付出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少,但最终我们得到的,也许并不是我们所期盼的吧。但我很开心,毕竟我心中有弟弟,即使这么多年了,我心中仍然不敢相忘。”
梦迟说:“哥哥,这次
恋情过去以后,我心里忧伤了好一段时间,更加想念哥哥。只是怕影响你的家庭,不想破坏哥哥宁静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让自己苦着。”我点点头说:“嗯,我也是这样。也许我们作为男人首先应该有一份责任吧。如果对家庭都不能承担责任,那还能担负起什么来呢?”
我对梦迟谈了我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对于王辉的事我也没有隐瞒。同时也诉说了自己的孤单。我想了想,对梦迟说:“弟弟,我们在一起生活吧。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你来我这里,我们携手到老,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梦迟好久没有说话,过了一段时间,幽幽地说:“哥哥,我把我的故事给你讲完好吗?”我点点头,让梦迟继续讲他的故事。
梦迟说:
哥哥,与那个男人断绝关系后,我心里真得很苦。但我知道同志情的艰难,心里只想守着哥哥,咀嚼过去的甜蜜,让回忆伴自己一生。我艰难地生活着,工作着,一心只想让女儿幸福快乐。这一段时间的生活虽然很累,但真得让我感觉好幸福,父母虽然不常见面,但我心里知道那里还是我的一个家,当我累了倦了,我会回到那个港湾,让我休憩片刻。
不知不觉中,岁月流逝,也带走了父亲。母亲与孩子一起生活,有父亲的遗产,生活是没有什么担忧的。后来,孩子考上大学,有了自己的家,我便感觉除了母亲再也没有牵挂了。但不幸的是,母亲年事已高,疾病缠身,我便辞了工作,专心在家伺候母亲。
哥哥,我看着母亲的头发一天天变白,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孱弱,我的心像刀割一样。我只想尽我所有,让母亲活得快快乐乐。最后,当母亲在医院里的最后时刻,我听了一个我不想听的故事。
母亲临终时告诉我:“孩子,这一辈子,我们最对不起你的就是你的婚姻。当初,要不是你
爸爸为了这个家,也不会逼你那样做。”我流着泪说:“妈,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在一起成为了过去,我们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吗?”母亲说:“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要不来不及了。”我有些奇怪,问母亲:“什么事?”母亲说:“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给你取名叫梦迟吗?”我说:“一个名字吧,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啊!”母亲说:“孩子,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一时间,我傻了,把自己养育一生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我不敢相信,我笑了笑,不敢相信地问母亲:“妈,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啊!”我听到我的声音一直颤抖着。母亲说:“孩子,我没糊涂。你真得不是我们亲生的。”母亲接着告诉了我一切。
我的父亲,准确地说是我的
养父,与养母结婚五年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的。跑了很多家医院,还是没有治愈,是母亲的原因。但父亲并没有与母亲离婚,他们厮守着他们的一份感情。
养父在离家十多里的地方,办起了一个养羊场,经常不回家。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父亲听到了砸门的声音,等父亲打开门时,一阵雪花随风吹进屋里,父亲打了个寒噤,朝外望去,没有一个人。父亲走出门外,也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他想要转身回屋里时,却发现了在雪地里有一个小小的包裹。父亲走进一看,是一个婴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父亲抱起了婴儿,回头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回到屋里,看到婴儿的
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父亲解开包裹,又解开自己的怀,把婴儿贴身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冻僵的婴儿,为了让孩子早点苏醒,父亲在屋里不停地走,以期让躯体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婴儿终于“哇”地一声哭了,从此人世间又多了一条生命,这个婴儿就是我。
已是半夜了,父亲所在的农场屋里特别冷,但我那时在父亲的怀里是感觉不到的。为了让我平安度过寒冷,父亲决定把我送回家。为了让我不再受冻,父亲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走了十多里。我不知道父亲那时是一份欣喜还是一份焦急,他走得很急,身上的热量让我感觉到世界一直是温暖的。我能够想象得到父亲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我也能想象到父亲在寒冷地空气里是怎样的大汗淋漓,我更能想象到父亲推门进屋时,对母亲说的一句话:“上天赐给我们一个天使!”从此后,我便如一个真正的天使生活在幸福呵护之中。
母亲说:“当时你
爸爸把你抱来时,你是那么的小,捧在手里,那小眼睛骨碌碌
乱转,一看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等第二天天亮了,我跟你爸到医院里为你检查了一下,生怕你冻坏了,你猜怎么着,一点事也没有。”母亲的
嘴裂了裂,没有笑出来,我看到了她脸上洋溢着幸福与自豪。母亲说:“孩子,你是一个命大的,那么大的雪没能把你冻坏,是一个奇迹啊。这么好的孩子,真不知道你亲生父母怎么会舍得。”我顾不得是在医院里,一下子跪在母亲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在我的哭泣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
送走了母亲,我回到家里,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映就是寻找父母的遗物,我期望从遗物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看有没有证明我身份的一些东西,可惜,我什么也没发现,在母亲的梳妆盒里,我只发现了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好心人,求求你们收留我的儿子,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对他,我给你们下跪了。”这张纸,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问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我应该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到底是谁?
多年来,我一直在设法寻找我的亲生父母,但一次次绝望了。我只想问他们一句:“为什么要抛弃了我?”后来,我被失望打垮了,既然他们不要我,那我找到他们又有何益,我只是对天发问:“我到底是谁?”
再后来,我把自己沉沦在这个世界上,我既然不知道从哪里来,那我也不必管到哪里去,我一介身躯,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我开始疯狂地玩弄这个世界,同时也在玩弄着自己。几年来,我找了无数的朋友,疯狂地做爱,我甚至一点也不去关心对方的健康,只要是个人,是个男人,我就会把自己扔在他的床上。让他们蹂躏,蹂躏我的身体,摧残我的心扉。我只想早一点回到一个我不可知的世界。
就在半年前,我在同志聊天室里认识了一个东北的男孩儿,他年龄几乎比我小一半,但却有着很长的同志经历。他说喜欢上了我,要来看我。我已经早不相信感情了,但我并没有拒绝他,相反,我给他打了一千元钱,让他来到我的身边。我们一块生活了四天,所有的男男性行为的方式我们都尝试了,我和他从来不用安全措施,我们要的是纯自然的快乐,一种近乎兽性的发泄。但是,与他分别以后,我知道上天要报应我了,有一天,我到医院去献血,检查时,医生悄悄告诉我:“你去大城市再检查一下血液吧。”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只不敢相信,但问医生:“怎么了?”医生说:“呈阳性,但不敢确诊。”我平静地问医生:“是艾滋病?”医生说:“准确地说是HIV病毒感染。但要上一级医院复诊后才能确定。”
回到家里,我考虑再三,没有到大医院去复诊,我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感染上了HIV,我只想让自己自生自灭,早早离开这个人世,我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的。
从此以后,我更加疯狂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得到我应该得到的快乐。我只恨上天不公平,我有了相爱的人,却不能生活在一起。有人说爱我,却只不过爱我的钱。每次的同志情发生后,最长的半年时间就已经夭折,最为可恨的是,在我刚刚出生时,就被抛弃,而且抛弃我的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要报复,我只有报复,如果我真得是感染了HIV,我不会去怪让我感染的人,这是我应该得到的。但我也要让他们得到报应,尤其是那些亵渎同志感情,玩弄同志感情的,我更要让他们得到报应。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做管理的原因。容易勾人,也能够让那些不尊重自己的人早日毁灭。
我终于知道了我初次见到梦迟在聊天室主持时为何那样的一副打扮,为什么那样的放荡不羁了。
但同时,我也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包围了我,梦迟如果真得感染了HIV,他要这样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我听完了以后,脸上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热泪,只感觉得一阵滚烫得感觉划过。
过了一会儿,我说:“弟弟,我觉得你现在不能这样生活了。同志现象虽然浮出水面这么多年了,也有很多人在呼吁,但的确还是为社会所不容的,其中也有一些不好的现象出现。你看聊天室创建了这么多年,很多同志进聊天室的目的也是单纯的。”
梦迟问:“怎么说哥哥?”
我说:“由于社会观念的约束,无族群在日常交流中通常会隐瞒自己的性取向,以减少生活中可能遇到的压力。网络的出现使他们有了新的展现真实身份、表达感情和欲望的方式,聊天室则是他们最经常光顾的网络场所。通过对里面的示范性行为的选择性学习,学会使用聊天室来获得交往、心理、欲望的满足并实现隐藏的愿望,使网络生活与现实生活融为一体,网络就是真正的现实。”
梦迟说:“是啊,有很多同志把聊天室当作自己的家,开心时郁闷时都会来这里泡着。”
我说:“是啊,全部人都是这样的,聊天的内容也大体相似――首先,你好。然后,你的资料?然后,有没有视频?如果没有的话,那就问,你靓不靓仔?帅不帅?如果都不的话,那就不聊了。他们每次上网主要是去聊天室,一停留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在那‘熬’上一整天,一个通宵――这就是同志上网的主要情况。据有关人士调查,‘到聊天室去寻找无者’是酷儿们用电脑从事的最主要的无活动,但这种聊天并非如同找个邻居串串门那么简单。如果登陆聊天室进行长时间的观察,就会发现几个小时中不断刷新的屏幕上出现的内容里话题只有一个:寻找年龄、身材合适的现居附近的朋友。在这个圈子里找到喜欢自己的和自己喜欢的人难,去维持两个人的感情更难,想找一个诚实的朋友……
从上面同志聊天室里的对话可以看出,与一般聊天室里话题多样、各抒己见,一个话题往往有多人共同参与的讨论状况相比,无聊天室里对话的内容和形式都非常单一,甚至趋于一致:寻找419(foronenight)的同伴。网聊天室极少出现“离题”的话题和讨论。即使有,也迅速被淹没在大片的交友讯息当中。
严格来说,这些聊天并非【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聊天”,因为只有每个人发出的交友讯息,却没有回应――要么没有人对他感兴趣,要么感兴趣的人跟他转入私人聊天。
总体来看,这些聊天从内容到形式都是高度模式化的:话题――找聊天或要见面的同伴。内容――公布自己或要求对方的个人信息。包括所在地点;主要的容貌或主要性格特征(如斯文、真诚、清瘦)。对话形式――单向,简短,直接了当。一旦认为对方符合条件,他们便会转入聊天室里的私人聊天,在这里所有内容都不再对他人公开。私聊里的内容无法查考,但从对一些朋友访谈中可知其大体是:在这里,所有的交往都基于对对方身体特征和地理位置的判断,看不到对相互交流、理解和感情的追求,所有言语和要求都径直指向一个隐蔽的却又显而易见的目的――见面/性行为。这就是同志情的
阴暗面,也是同志情的悲哀。”
梦迟点点头,说:“是啊哥哥,可惜没有多少人懂,无和异性
恋除了性取向和不能繁衍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社会足够宽容、理解、尊重和接纳无,并且给予充分的权利保障,才能使得这一现象得到缓解。但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即使在如此保障异性恋权利和婚姻的社会,异性恋中仍然不乏那些性乱分子。而且有了法律的保障,异性恋也不会保证长相厮守啊。”
听了梦迟的话,我感觉他的内心还是他原来的自己,便说:“是啊弟弟,所以我们不应该伤情,而是应该考虑如何进行我们的感情。”
梦迟陷入了深思。
过了一会儿,我说:“弟弟,到我这里来吧,你我的俗事皆已了断,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一段生活了。”
梦迟犹豫不决,说:“哥哥,你看我现在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诧异了,问他:“为什么?难道你还担心世俗的偏见吗?”
梦迟笑了笑,很苦涩的样子,对我说:“哥哥,我们都这么大年龄了,我还担心那个干什么,只是我现在的身体。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得感染了HIV。”
我明白了,对他说:“弟弟,我们这么大年龄了,性爱对于我们来说虽然还有所求,但我感觉我们应该注重的是情爱了。弟弟,不要担心这个,我之所以要你来,也是想要证实一下你是不是真得感染上了。然后我们再决定以后怎么办。好吗?”
梦迟点点头:“好吧哥哥,我先把这边的事安排一下,然后尽快去找你。”
我的心算是落了地,我想如果我能把梦迟从这片湿地中拉出来,也算得是一份感情的圆满结局吧。
最后,我告诉梦迟:“弟弟,不要多想了。我们就是我们自己,永远记着这句话。”
有些累,便与梦迟断开,躺在床上,突然走进了梦中,一个很美很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