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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该来的始终会来。今天就是他和她结婚的日子。我整整一宿都没有睡好,反复在脑袋里上演我和他重逢的这一出戏,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场,结局是悲是喜?关键是,我现在对Y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喜欢?这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封杀这一可能。恨?说实话,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怎么恨他了,或许说时间已经把他冲淡了。想念?那就更不可能了。人家都订婚了,等于一只脚都迈进围城了……我还能有何感想?
为了我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把陈俣拖下水了这么久,我这辈子注定要欠他了。
我翻个身,下床。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我决定出去转转。我没有打车,只是沿着路走着。有的店营业了一晚上正要关门,有情侣从旅馆里相拥着走出来,冬天的清晨相当的冷清。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我哼唱起来,很适合冬天的景致。我在想,我这算不算是逃跑呢?我害怕什么呢?可是我没有继续多想,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一面哼着歌。
银座位于东京市中心,是东京最繁华的街道,销售来自世界各地高档商品的商场鳞次栉比,著名银行和金融证券机构的大楼比肩而立,这里是全世界地皮最贵的地方。我走在这个寸土千金的地方,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原来浮华的底下竟是如此的荒凉。
喝一罐热茶,这个味道是Y喜欢的。他不喝酒也不喝咖啡,我随他养成了这个习惯。我开始幻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他,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结局。不管他和里惠结不结婚,我至少不会混得这么惨。人总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保全自己的利益是第一位的,Y也不能避免,我也是。我会无止境的怪他,却从不考虑他的难处,就像他无可奈何,到最后也只能伤害我一样。
只是,我之前怀疑的是,他是否真正喜欢过我,不过现在一切很明了,如果他不是善良过了头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真的是……我在给他找理由?还是给自己找理由?
走着走着,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已经升高,而周围的景色好像和我梦境里的重叠了起来。我来到了那个警官学校的宿舍下,我面前的牌子对我这样显示。
陈俣有没有着急呢?于是我敲了传达室的窗子,打了两个电话。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两个电话都通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看着久违的身影出现。
Y又一次作了几年前同样的选择,我们一道去了上野公园。其实,这里最有名的是四月的樱花,不过公园的雪景依旧很美。
一路上,我们没发一言,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我似乎已经忘记我此行来东京的目的。我又开始留
恋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他还会留在那里,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去订婚,我的内心深处总有这么一个声音在这样说着。于是,我就真的又见到了他。
分开已经很长时间了,他的容貌却又在我的印象之内,感觉仍然是那么熟悉。我没有想到,我能再见到他,和他有这种单独见面的机会。为什么,我对于感情是如此的不成熟呢?拉拉扯扯拖泥带水,真是不干脆。
于是我一停下,慢慢退开他握着我的手:“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听听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他默默地收回手,双手插进口袋。他瘦了,真的好瘦。三年了,也该有点变化了。我想我现在一定是顶着双熊猫眼跟他讲话,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来回奔波,我已经不是原先他熟悉的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也成熟了很多。
“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我笑,我真的在笑。我为什么要来见他?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在心里已经仿佛原谅了他?甚至说服自己可以有所期盼?我究竟,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究竟,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他思索了一阵,开了口:“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我愣,没想到他的第一句是这样开始:“怎么这么说?”
“连自己的爱都没办法留住,听从着别人的指令生活……”他没有笑容了,我只看到一个很痛苦的Y,不,宏。
“伯母的病怎么样了?”
“多亏了里惠的钱……她已经好多了,可……”
可是你我的心里留下伤口了,对吗?
“说真的,我现在很迷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你告诉我好吗?”他看着我,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光辉夺目。
我拉起他的手,就像很久以前在他的家乡的山坡上一样。“宏,我要问你一件事,你要认真地真实地回答我。”
“你说过你爱我,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四个字我居然有点哽咽,说完了以后,眼眶湿了。
这大概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宏没有犹豫,抱我入怀。“从来,都是。”
“没骗我?”
“没有!”
“真的?”
“真的!”
霎那间,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眼里只有彼此的时候。就用这拥抱,禁锢我们一生的爱,没有喧嚣,没有浮华,没有金钱利益,没有虚伪怀疑。可是,已经回不去了。突然的想起宏那天问我的话:“你相信奇迹吗?”的确如此,如果没有奇迹,我们又怎能在一起?果然,这是无法实现的爱。
“宏,我向上天起誓,我只爱过你,唯一的你。”原来已经不是喜欢,是爱啊。
“我感受得到,真,我对不起你……”他抱得更紧了,我也好怀念这个怀抱。
“所以,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听到我这样说,他松开臂弯,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欣喜:“你说!十个,一百个,一千个都行!”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和里惠订婚,结婚,过下半辈子。”
“什……什么?”宏以为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
“和里惠订婚,结婚,过下半辈子。”我又重复一遍,字正腔圆。“这样,我们还能作朋友。”里惠怀孕,他难辞其咎。我不会做千古罪人,拆散他们的家庭。
“可是,你呢?”他问,对我的话他充满了不理解。“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么?”
“不……”我摇摇头,“你得这辈子已经注定属于里惠……我想你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又
硬生生咽了回去。不错,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敢做敢当的宏。这样的宏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毁了他。
“这是你今生欠我的,我等着你来生来还。”我搂住他,亲了亲他的
嘴唇。“上次走的急匆匆地,这就算是个正式告别吧,从今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放开他我报以微笑,然后迈开《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大步,踩着吱吱呀呀的雪向远处走去。
宏没有拉住我。走得很远了,回过头,宏仍然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天。
我知道他一定在说,在问:“真,你相信奇迹吗?”
我就这样,放逐了我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