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搭理夏心,也不看杜仲维,自顾自进了屋。夏爷爷正好从书房走出来,看见身后的杜仲维,连忙调回头把他迎进了书房。显然杜仲维是来找夏爷爷的。
我一个箭步走上楼,夏心尾随在后,才踏进房门口,她一阵旋风快速把门关上。
令我惊惶失措的事情发生了:夏心不由分说就把我按到床上,湿润的
嘴唇胡
乱一把就挤到我的脸上,然后滑到我的耳边说:“现在你告诉我,最好大声一点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你是怎么了?”我本能作出挣扎。
“我要你说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她命令我。
夏心并不是想知道我还爱不爱她,而是想知道我究竟爱不爱杜仲维。要不然,为什么杜仲维一来,空气就变质了?她凄厉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她要开始没完没了的折磨我,永无止尽的为难我。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神经过于紧绷,用力过度,唇边猛地渗出了血腥味来。
冗长的沉默,僵
硬的空气,维持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夏心开始一边吻我一边哀怨又诡异的说:“亲爱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下午在芦苇山,你明明还告诉我你爱我的,为什么现在我问你,你却突然变哑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闭上眼睛,喘不过气。
“我在问你问题,为什么你不肯说?”她失控大吼。
我的眼泪突然就那样不听使唤的流下来。
我说不出口,我就是说不出口!哪怕只说三个字让两个人都好过一些。不是因为我爱杜仲维,而是我终于明白,无论我怎么做,夏心都不会相信我,无论我怎么说,她只相信她自己要相信的。
看我眼泪直流,夏心一呆,双臂一软,连忙退开去,坐在了床边,然后翻过脸呆呆望着我。
我站起来夺门而出。
来到楼梯口正想走下去,杜仲维却已经不在夏爷爷的书房,两个人转在大厅里谈话。杜仲维起身到茶几取文件的一霎那已经敏感的抬头发现到我的存在,我立刻退回来,通过走廊,急促从后楼梯下到后院。
后院的天井,一团漆
黑,找不到一处恰当的藏身之地,我有气没力的窝到墙角下。眼前正好是下午去过的芦苇山,此刻却像成了一幢鬼影,早已经没有白天的动人,天空
黑的令人窒息。
没一会,对面一盏照明灯自动亮起,直落身上。小小的我,居然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我酸楚的笑了一下,我竟然只敢逃来后院,没有勇气逃出这扇门,逃出夏心的范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夏心病了,还是我病了?我怎么就变成了今天的我?想大哭一场,可是我不敢哭,怕一哭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就这样吧,不能哭,总能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杜仲维突然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内。
他站在房子的转角处,没走近,带着平静又关心的口吻说:“你究竟是怎么了,徐铮。”
“没事,我没事。”我吸了一口气,忙用手背擦泪,奋力站起来,拍了拍两条乏力的腿,只想逃。逃到那里都好,只要没人在就好。
“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要走?”杜仲维向前走两步,估计是不想我继续逃,就止在这仅有的两步。
“你让我一个人,我要一[ẅẉẅ.ẏaṄqḯṉḠḉṲṋ.ḈṎḿ]个人静一静。”我哀求。
“夏心欺负你了?”杜仲维看穿我的心事。
“没有。”我摇头。
“我今晚是来找夏爷爷的,我们有些公事要谈。”
“我知道。你不必对我解释。”
“可是你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他皱起眉头,一脸凄苦。
“对不起,我走了。”
快速从厨房的一扇门穿进屋子里,夏爷爷却迎面而来。我止住了脚步,想往后退,来不及了,忙低下头把脸上的泪痕彻底抹去。
“徐铮,你怎么啦,整个晚上跑来跑去的,今晚留下来吃晚饭,仲维也会留下来,今天过冬啊。”夏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我,显然看不出我有事。
“今天过冬吗?”我喃喃自语。过冬我竟然不知道,母亲一定在家里等我一起过节了。
夏爷爷开始察觉到我的魂不守舍,打量了我一下,怜爱的像跟小女生说话:“还要想那么多吗?今晚留下来吃饭啊,还是你妈妈在家等你呢?”
“嗯,夏爷爷,我得回家了。”我回过神来,失魂鱼一般的茫然游走。
既然杜仲维要留下来晚饭,我就更不想逗留。我只想走,越快越好。
深吸一口气,重新上楼,找夏心告辞。
房门虚掩,夏心不在房内了。阳台上有灯火,我径直走过去。
刚才的凝结的空气还没有完全溶解。
只见夏心呆若木
鸡的依在栏杆上,变了个雕塑似的,墙上白色灯光把她照的像个病人,下午的绯红气色不再,所有的浪漫温情也都不再,一切都成了稍纵即逝的幻影。
她的眼神空洞而忧郁,失焦的望向远方,然后,她一手扶着一边的护栏,慢慢把身子向下滑坐到地上。
看着瘦弱的夏心,我的心又抽痛起来,一下痛得快站不住。
慢慢来到夏心身后,也坐到地板,忍不住抱住了她,双手环绕她的腰。
“夏心——”我侧着脸靠在夏心的背上,刚止住的眼泪又没命掉下来。听到了她呼吸的声音,我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
夏心很瘦,瘦得让人心酸,更让人觉得生命太不堪一击,一个瘦削却坚挺的背脊,固执的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丝毫软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反应,微微侧过脸来贴在了我的脸上,不说话,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
“你不是走了吗?远远的离开了我——。”她终于说话,声音细小,有点颤抖,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蛮横。
“夏心——。”我叫着,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想看她的眼睛,也许从那里我可以读出她想告诉我一些什么,她却不让我看,我下意识把脸向后退三分,她又移近三分,我只好不动了,看我不动,她也才不动了。我们额碰额,鼻碰鼻的靠近着,可是我看不到她眼里有什么,我感觉到有液体从我的脸上滑落,那不是我的泪。
我心里真难过。我连夏心这眼泪暗示了什么,她为什么而难过,我也不清楚。我不了解夏心,我不懂得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由始至终。也许,她的眼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喜怒,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夏心已经变成一个我更无法掌握的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她仿佛远离了人间和烟火,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和外界沟通,我甚至开始怀疑,她的世界里究竟有没有我的存在?还是,她的世界里只有一堆支离破碎、残缺不堪的回忆。
我和我自己,在这场爱情的战役里,我是多么的孤单。
也许,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错误的。我的存在,只是别人的代替品,是替她修补记忆中残缺的工具。也许杜仲维是对的,也许,事情没有对与错,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
我的心很
乱,眼泪滴落的无声无息。我真的很累,一下笑,一下哭,一下喜,一下悲,究竟是谁控制了我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开始看不起我自己。
“夏心,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为什么你感觉不到我,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心里一片荒凉,找着了夏心的手,握住了,像只在对自己说话:“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为什么你都感觉不到?难道这还要说出来,做出来,你才知道吗——”
“夏心——”当我再次叫着她,她吻住了我的
嘴,用自己的唇舌敞开了我的,咸的泪流进我嘴里,我闭上双眼,静止不动,她却停住了。
没有人说话,良久的沉默。
“我感觉你要离开我了。”夏心先打破沉默,软弱无力的冒出一句。
我看着她,摇头。
“我感觉到——。”她固执地,自顾自的说。
“你的感觉有错误。”
“你是来跟我说再见的。”
“我只是想回家了,今天是冬至——。”
“我知道你回家后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我还是摇头。“没有——没有。”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一个人真正的离开,是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