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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欧阳英悍再也没到书房歇宿过,偶尔进书房坐坐,同明哥儿虽然说说笑笑,却总是正襟危坐,不涉猥亵。明哥儿忽然又从活泼好动变得沉默异常,王爷不来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却又不似从前受到打击时候所表现之茫然无助,他眼中的神情竟显出一种发自心底深处的忧郁和悲哀,似乎一下子学会了考虑,一下子变得成熟沧桑起来。每天王爷来到,脸上的惊喜之情稍纵即逝,见王爷正正经经的,他也只得正正经经的,于是相对也无话。
一众小厮不知他们两个又是怎么的了,想来隔日就好了的,也都不放在心上,更不敢妄加揣测议论。就连小吉问了两次见明哥儿不肯说,也不问了,反正每闹一次,到最后必定更得王爷宠爱,这一次想来仍必如此。
只有侍剑心细,暗暗留意观察,又着人偷偷打探消息。某一日来旺忽然从外进来,悄悄对侍剑道:“打听到了!”侍剑忙问:“什么?”来旺小声道:“听内院的丫头们说,为着明哥儿的事,太君同王爷翻【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₉xs.com】了脸,铁了心要一个人回南方去住呢!王爷再怎么疼着明哥儿,也不能为着他连太君都不顾了,也太不孝!所以……才这样!我还听人说,王爷已准备迎娶郡主娘娘做王妃呢!明哥儿这一次……只怕真的难以挽回了!”
侍剑忙道:“小声些,他在里屋睡,咱们出去再说!你这消息真不真呢?”说着两人低声唧咕着出到外边去了。
谁知明哥儿因没
精神,吃过中午饭就歪在了床上,只心里思绪纷
乱,一直并没睡着,将来旺的话句句都听在耳里,一时间仅剩在心里的一丝指望也被击得粉碎,泪水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又不肯被人听见,只得蒙着头痛哭一场。
第二日向晚时分,欧阳英悍从外回来,正想直接进内院,侍剑迎出来磕头道:“明哥儿有事回爷,请爷稍往书房坐坐!”欧阳英悍略一思忖,道:“什么事呢?”心里终究并没真的放下,于是便来书房。
只见房内摆了一桌酒,明哥儿见王爷进来,赶忙起身迎接,待其他小厮都退了下去,方道:“小的今儿去厨房,求着姜大娘手把手地教小的做了几个菜。只是小的从来不曾下过厨房,不知合不合爷的味儿,请爷尝一尝,也是小的一片孝心!”欧阳英悍听说,皱了皱眉道:“何苦呢?”明哥儿满脸含笑,忙又斟了一杯酒双手奉上,自己也斟了一杯,笑道:“爷您吃几口菜,小的再敬爷一杯酒!爷总说小的年幼不好喝酒,就是爷生日那会儿,小的也未正正经经敬过爷酒,如今小的也大了,眼见得……便要出去了,所以请爷赏脸,吃几杯小的敬酒!”
欧阳英悍瞅他一眼,心里有些苦苦涩涩的不是滋味,便吃了几口菜,赞道:“很好!”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明哥儿忙也端酒喝了,复又斟上,笑道:“请爷喝足三杯,小的再跟爷说事情!”于是连吃三杯。明哥儿脸上已泛起红潮来,一张嫩脸白里透红,红里含春,更显俊俏!欧阳英悍数日不曾沾他,原已十分想他的,见他这样,不由得两眼瞅着他,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只得勉强端坐不动。
明哥儿跪了下去,“咚咚咚咚”连磕响头,欧阳英悍忙道:“干什么这样?快起来,别把头上的嫩皮磕破了!”
明哥儿抬起头来,早已泪凝于眶,道:“小的听爷的话,明儿……就出府家去了。爷对小的恩深情重,小的无力报答,只求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供爷驱策,略报爷的恩宠!”一边说着,又叩下头去。
欧阳英悍身上微微一震,不由得心中一阵茫然。明哥儿站起身来,眼中尚有泪光,
嘴角却露出笑意来,道:“爷对小的这样,小的今生今世已经不枉了。小的……就要离开爷了,索性再放肆一回,陪爷多喝几杯,也来个一醉方休!”
便唤小吉进来,命他换两只大杯,斟满了酒,道:“小的先干为敬!”说着举起杯来“咕咕嘟嘟”就喝。小吉方要拦时,见王爷怔怔地看着竟不理会,便也没敢开口。
明哥儿不管王爷喝不喝,自斟自饮,连干了三大杯,已是满脸通红,晕头晕脑地望着王爷只是“嘿嘿嘿嘿”一个劲儿地傻笑。小吉忙道:“爷!明哥儿只怕是醉了,小的扶他进去躺着去。”
忙伸手去扶明哥儿,明哥儿傻笑道:“我没醉,再让我陪爷喝几杯!”一边说着,已软在小吉身上起不来。忽然发起怒来,皱眉拧目道:“头好痛!谁说的‘一醉解千愁’呢?竟全是屁话!”一边说着,便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拼命往头上敲。
小吉吓得慌忙捉住他手,道:“当真醉得狠了!爷,小的扶他进去了!”一边说着,没听见王爷吭声,便半扶半抱地将明哥儿往内室里拖,一边不由得回头一望,顿时吓了一跳!只见王爷睁着双眼傻傻地呆坐着,眼眶中隐隐地似泛着泪光!
小吉赶忙回头,扶着明哥儿在床上睡下,哄了好一阵儿才安静下来渐渐睡熟。小吉悄悄回来,探头向外一望,房中空无一人,原来王爷已经走了。小吉禁不住揉了揉眼睛,暗想:“我一定是眼睛花了,王爷怎么会哭?”
欧阳英悍出了书房进到内院嫣红的屋子,连声地直叫:“酒来!”便也喝得个大醉!
次日宿醉中清醒,天已大亮,便骂嫣红道:“为什么不早些叫醒我?”发了一场脾气,便忙起身到书房里来。
进到书房,却左右看不见明哥儿,忙问:“明儿呢?”
原来明哥儿昨晚从醉中清醒,将事情同几个小厮一说,因明哥儿面慈心软,对下边的人个个儿都好,在王爷面前替他们揽了多少事儿,讨了多少情,所以一众小厮个个同他交好,听他忽然一说,不免都十分难过,小吉更是大哭一场。第二日一早起身,明哥儿同众人洒泪别过,各自又哭一场。
如今听王爷问起,几个小厮不由得都红了眼圈。环儿强忍着上前回道:“明哥儿今儿一早起来就家去了。说是若等见了爷再走,徒增伤感!”欧阳英悍一听,慢慢向后坐在椅上,一种窒息的感觉弥漫全身,不由得呆呆地发起怔来。
众小厮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相互一望,侍剑上前跪下,道:“爷!或者……小的再去把明哥儿接回来可好?”欧阳英悍呆呆的,良久方摇了摇头,喃喃地问道:“他一个人走的?没个人去送他?可带了些什么东西?”环儿道:“小的因没听见爷吩咐过,所以不敢送他。不过小的替他叫了一辆马车,想来也不会有事。明哥儿言道爷对他的恩情太重,不敢将爷赏赐的东西再带出府去,所以连衣服佩戴什么都没带,干干净净的一个空人儿走的!”
欧阳英悍心中一片茫然,自言自语道:“就走得这么干净利落?”怔怔地又坐了一会儿,方站起身走到内室,掀开明哥儿放在妆台上的珠宝箱子。果然他买给明哥儿的金珠玉饰一件不少,反多了一缕发丝。
欧阳英悍捧起发丝,放在鼻边深深一嗅,似乎仍有明哥儿身上那股特有的奇异体香,心里难受,良久方小心卷起收入怀里,一迭连声地叫人,道:“把他的这些东西都给他送到家去,再去帐房上领几匹布,几百两现金现银,把那匹小红马还有他那只凤尾鹦鹉也都送去给他!”
众小厮赶忙应了,小吉奔上来,红肿着眼睛跪下,道:“爷,明哥儿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不忍与他分离,求爷恩准小的仍随着他身边去服侍!”欧阳英悍点了点头,道:“难得你一片忠心,去吧!侍剑你跟着去看看,他家里若是少了什么,回来跟爷说!”侍剑赶忙应了。
于是将明哥儿的衣物佩饰尽都搬上了车,又去帐上支了金银布匹。那明哥儿得王爷万千宠爱,只一两年的光景,所得四季衣服已装了几大箱子,又满满地堆了一车,小吉拎着凤尾鹦哥儿在车上挤着坐下,侍剑骑着马手上又牵了明哥儿的小红马随在车旁,径往西城门外而来。
欧阳英悍看着小厮们将明哥儿的衣物装饰一件件搬走,只觉得整个屋子都空荡起来,一颗心也是空空荡荡无着落处。在书房里呆坐了一整天,中午饭一口没动,晚膳送上来,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只觉筋疲力尽,就一个人歪在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