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北风呼呼吹着弥漫了无数往事的尘烟，屋里炕上依旧热乎乎温暖的像是拥有了不随四季变迁的永恒阳光。
武木匠和豹子歪在热乎乎的炕上吸烟拉着家常说着话。
豹子依旧骚。
声情并茂地给武木匠讲解了许多两个老爷们之间拼刺刀的细节。
武木匠听了又茫然又有点浑身不自在，最后他摇摇头总结说：
“看来我对老爷们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豹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你没兴趣就对了，有兴趣才奇怪呢。这世上的老爷们还是喜欢女人的占多数，要不是因为虎子，我以前也只对女人感兴趣。”
武木匠撇了一下嘴，撅着嘴唇上的胡子说：
“我咋有点不信呢？我看你扒老爷们儿的裤子扒得可来劲儿了，你祸害老爷们儿祸害得可起劲儿了，不喜欢撩哧老爷们你能那么有劲头？”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喜欢撩哧老爷们，可我就是想看他们在我手里又羞耻难为情又舒服的忍不住冒雄浆子的熊样，哈哈哈哈，可有意思了！”
豹子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说。
武木匠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叹了口气说：
“俺家海山和你家豆子的事儿，我倒不是说因为他俩都是男的在一起好上了才生气，我就是怕俺家海山祸害了豆子，让豆子这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两个男人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会让别人笑话看不起，将来还没儿女养老，被工作单位知道了还可能丢工作。再说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结婚，不能摆酒席，不能领证也不能公告天下，再没儿女拴着，没个约束也没个保证，那俩人之间稍微有个不如意，拌个嘴有个鸡毛蒜皮的磕磕碰碰，那还不是说分就分啊？也太难长久了。
何况男女两口子过着过着就没了情啊爱啊啥的，过着过着就相互没啥感觉了，相看两厌了，就是因为有孩子，有结婚证帮着不能直接分开过，两个男的又咋能互相喜欢对方一辈子？太难了。熊小子和虎子他俩是百年难遇的一对儿，不能当常理看。豹子你说俺家海山和你家豆子在一起，你就不担心他们不能白头到老，随时说分手就分手啊？”
武木匠撅着嘴唇上那层厚厚的小胡子直直地看着豹子问。
豹子梗着脖子摇头晃脑满不在乎很骄傲地说：
“不啊，我一点都担心那俩孩子分开，要是分开了我就给俺家豆子找个更好滴，俺家豆子长滴那么俊……”
“你滚！……”
武木匠一脚踹趴了豹子。
豹子笑嘻嘻地从炕上爬起来在武木匠身边重新坐好然后说：
“武木匠你瞎担心那么多干啥？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己选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下去，磕磕绊绊也好，风霜雪雨也好，满地大坑也好，人一辈子总要吃点苦才行，顺顺遂遂过一辈子当然好，但那也挺没意思的。
俩孩子都在城里住，城里人住楼房，各过各的，就算对门都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你也别怕豆子和海山被人发现什么，俩人怕没人养老送终的话也可以学虎子领养一个孩子啊，我觉得都不是问题。”
豹子摆出一副胸有成竹，天下尽在掌握中的架势说。
武木匠带着一脸不信任的表情看着豹子，怎么看都觉得豹子怎么不靠谱，让人放不下，没法安心。
“俺家海山是当警察的，一直不娶媳妇会让人怀疑吧？他干的那种工作，被人知道了他喜欢男人，恐怕连工作都干不下去了。我听说有个老师被别人发现他喜欢男人之后连工作都丢了。”
武木匠担忧地说。
豹子的脸色也变得正经了起来，挺严肃地说：
“是啊，现在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人们对同性恋还是有偏见，这偏见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只能让孩子们委屈自己，保护好自己，能瞒着就瞒着，可真要是被发现了，那也别怂，别想不开，别觉得自己丢人，别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别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活不下去了，该咋地就咋地！这就是人生里的一道小坎儿坎儿，伸伸腿儿就迈过去了。大不了咱挪锅换灶，拍屁股走人不干就行了，中国这么大，啥都装得下，此处不留爷，天下自有留爷处，怕个球！”
豹子说的慷慨激昂，武木匠都有点被感染了，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都好像轻松了许多。
然后武木匠妥协了似的叹了口气说：
“我对豆子那孩子没啥意见，从小我就喜欢他，还想让他娶了丫丫给我当女婿呢，可谁能想到他会跟俺家海山那个兔崽子好上啊！唉，真是，往后要是俺家海山有对不住豆子的地方，我一定亲自动手打死他！”
豹子听武木匠话里那意思好像是把这事儿放下了，就笑眯眯地说：
“没事儿，要是海山真的敢对不起俺家豆子，我直接就打断他的狗腿。”
武木匠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味，白了豹子一眼问：
“那要是你家豆子对不起俺家海山呢？咋整？”
“那就看他们的意思了，要是你家海山想分开那就让他们分开好了，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豹子很轻松地说。
“哦，俺儿子犯了错就要被打断腿，你儿子犯了错就啥事儿没有？”
武木匠不满意地瞪起了眼。
“谁让俺家豆子长得招人稀罕呢！再说俺家豆子都做下面那个了，你还想咋地？”
豹子梗着脖子很无赖地嗤着鼻子说。
武木匠有点无话可说。
按平常眼光看，在下面的男人是吃了大亏的，武木匠也觉得他家海山要让着点豆子，这很合情合理，无可辩驳。
“行了，既然木匠你想通了，那咱们就去俺家喝酒吧，你到孩子面前把话说开就行了。以后的酸甜苦辣就让他们自己去尝，自己去担。”
“我不想去，我跟他们也没啥好说的！”
武木匠梗着脑袋还要闹别扭。
“木匠你看你咋这熊样呢？一个当爹当爷爷的大老爷们，该面对的问题就得面对，光靠躲起来假装啥都不知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走，走……”
豹子硬给武木匠穿上鞋，然后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屋，出了虎子的内衣厂来到了大路上。
大路上风刮得很喧嚣，肆无忌惮的掠过旷野和积雪。
武木匠和豹子赶紧都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
豹子走在前面给武木匠挡着风，俩人一路很艰难的到了虎子家。
推门进屋，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闷，虎子在炕上准备了一桌子菜，几个人都在炕上围着桌子坐着，却都没吃没喝没动筷。
虎子看到豹子和武木匠进了屋，赶紧热情地迎下了炕。
“快来炕上坐，外面刮大风，冷坏了吧？”
虎子关心地对武木匠说。
武木匠点了点头，跟着虎子脱鞋上了炕，挨着坏熊坐了下来，豹子也上炕挨着武木匠坐了下来，虎子也挨着豹子坐下来。
虎子已经提前准备了豹子和武木匠的碗筷和酒杯。
几个人没说别的，都满上酒大家伙儿一起闷了一杯。
也没说啥祝酒词和客套话，豹子嚎了一嗓子：
“来！大家干一杯！”
于是大家就干了，既不煽情也不文艺，草率而真实。
大家放下杯子，小蹦豆想在海山他爸跟前表现一下，就主动抢着拿起酒壶要给给大家倒酒，第一个当然就是海山他爸武木匠。
倒酒的时候，小蹦豆还是怂了，根本不敢抬头看武木匠，倒酒的手也抖得厉害，紧张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你怕啥啊？你武叔又不会吃了你！别怕，你武叔已经答应让你跟海山在一起了！哈哈。”
豹子哈哈笑着对小蹦豆说。
“真的？”
小蹦豆高兴地把手挥了一下，动作有点大，酒从壶嘴里飙出来泚了小蹦豆他熊叔一身。
“慢点慢点，嘿嘿，小蹦豆你别那么激动，你都把你熊叔当花浇了。”
坏熊一边笑眯眯的擦着身上的酒液一边笑眯眯地说。
海山在一旁也是又惊又喜，他看着武木匠忍不住激动地喊了一嗓子：
“爸！”
武木匠板着脸没回应，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儿子。
“爸，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孝，我不是东西，我刚才不该用绳子把你捆起来。”
海山也是猴精，看他爹那样赶紧在炕上跪下来赎罪自我反省。
武木匠还是不想搭理儿子。
豹子这时候就笑眯眯的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亲爷俩之间那有啥对错恩仇，血浓于水，你爸也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可不能再用绳子捆你爸了，要被天打五雷轰！好了，赶紧起来吧，咱们继续喝酒！”
海山借坡下驴赶紧爬了起来，从小蹦豆手里拿过酒壶，恭恭敬敬的先给他爸倒满酒，然后顺着豹子依次倒了下去。
大家又喝了一轮酒，豹子这才笑眯眯地对武木匠说：
“木匠，你不跟俩孩子说点啥？”
武木匠沉默了一下，然后闷了一杯酒之后才说：
“我也没啥可说的，既然你们俩已经决定在一起了那就好好的过日子吧，互相多担待点，过日子难免斗嘴吵架磕磕碰碰，不要一有点矛盾，一不顺心就想着要分开。一起努力过到白头偕老吧。其他的你们也别担心，虽然这条路不好走，但至少还有家人在支持你们呢。”
武木匠没怎么煽情，很简短的说了两句就过了。
“武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跟海山在一起过日子的，我会洗衣服做饭好好照顾海山的，武叔你啥时候有空就来城里玩啊，要不我和海山把您接城里养老吧。”
小蹦豆很真诚地说。
海山在一旁却有点着急了，他可没想过要把他爹接进城里，至少目前还没想过，他还想跟小蹦豆没羞没臊的一起过二人世界呢！
武木匠听了小蹦豆的话和蔼慈祥地笑着冲小蹦豆点了点头。
“豆子你是个好孩子，委屈你了，我对你很放心，要是你在海山那受了委屈你就告诉武叔，武叔帮你教训他。”
武木匠说完豹子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揭武木匠的伤疤说：
“哈哈哈哈，武木匠你就别逞能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教训儿子不成反倒被绑成一头要挨宰的大肥猪啊！哈哈哈哈！”
武木匠要被拆台的豹子给气死，伸手抓着豹子腰上的一块软肉拧了拧，在豹子假模假式的求饶声中，大家都开心地哄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