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如水

  野菊这样说过，当豆蔻草本未成熟时，有一天，夕阳未离迸发出今日最后一抹滚烫的鲜红。野菊裹着残阳的温暖迎风摇曳，“你倒是多年生的草本，‘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豆梢头二月初’，却与你无关”。她恍惚的说，抖抖枫叶状的绿的略黑的枝蔓。

  潜荟葱茏，不知春秋，不知不觉，已是黑夜。天空紟上星罗月带，璜玉奇妙，偶尔有一声蛙鸣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野菊入憩，在无所事事的季节里，似乎所有的草本都只用沉眠。

  我独来这园林，于夜静。

  这时园林注定是无人的，很静，连不知名的鸟儿也忍得住鸣吟。不禁，我也走得很缓。脱去了一整天的繁碌与焦躁，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沿河水堤岸走来，垂柳悠悠，宛如清泉温柔的泻下，又如同淡淡烟缕在微风中轻摇身形。

  月炯而迥，如同山中仙老，飘然而跃于云彩之上，由一个半透明的圆润的轮廓而逐渐明亮。月光在三月江南湿润的晚风中潺潺流淌，沾湿了指尖又继续旋转，发出清脆而缠绵如同銮铃的响声。于是乎似有错觉，月光在这个寂静的堤岸菶菶萋萋地扎根生长着。而不经意就想起了《红高粱》里一段整伤典雅的话：“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遍地高粱肃然默立，高粱穗子浸泡在月光中，像蘸过水银，沄沄生辉……夜色紫葡萄,金风串河道,宝蓝色的天空深邃无边,绿色的星辰格外明亮."最喜爱这句,跌宕流转,自由洒脱,斑斓的色彩,繁复的意象,生命的活力尽在其中,只不过这句写的是中秋,而此时是孟春。

  琱珉瑳瑳的湖好似在随我步履踏上石拱桥的时候从天宫被仙女投下，尚未平息，依旧均匀的呼吸出层层涟漪。携着月亮银白清明的碎片，在我眼里恣意摇曳，在我耳朵里琅琅细语。而我心想着远些湖面上散乱的水汽，却似乎是来自山林的野岚。湖面跟着这薄薄烟纱在遥远的明月的正下方侧了身子，堤岸也扭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而湖的两岸生长着不知名的树，非常密集，从桥望去树的枝干盘绕交织竟透不出一点林间的秘密。树不畏挤，终于涂下了大片大片的黑黛，广寒女子然不吝惜气息，调色下拉偏冷的白晕于枝叶，鹧鸪清怨又吹开浓重之色。于是乎我眼中是隐隐的绿闪着虚弱的白又蒸腾着不拘的青灰。

  这园林此刻是如此静谧，我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少年挚爱的狂热梦想，在今夜，这个毫无杂念的夜，游荡在我的躯体里清晰地闪烁着。梦是有生命的，我这样认为，它借助我的心在呼吸。河畔的风湿暖扑来，温柔了月色，同时亦泛着茉莉的清香。月光下，我似乎融入夜景，站成了一尊青瓷，脑海里久未谋面的梦与幻想，像无声的杏花微雨滴落于心终散成朵朵豆蔻野菊。

  我知道少年经历的还不够多，人生还有无限的求索。当自己在日复一日使人深感迷茫（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与疲惫的生活里烦恼时你可以静下来，停下那些生活，整理你心里被遮住的风景。你有你的童年，有你不断成长的梦想。你也可以放任你的迷茫与无助，在夕阳褪色前咬紧牙关，在漆黑的夜黯然悲伤，而你唯一要坚持的，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依旧咬紧牙关，奔赴属于你年轻的战场。要知道，年少的忧伤是人生必经的花园。

  夜深已久，我已回家，于灯下莞尔写下：

  野人相邀之，

  与之举杯，

  即醉即归，

  却于路间与月撞满怀。

  山不语，

  泉沉默，

  惟鹧鸪

  去苍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