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四,早早的,杜渐接到了老刘的短信。金星大厦，门口见，你穿破洞西服和牛仔，我着红色太阳帽。九点半，不见不散。

  信息很短，杜渐阖上手机，摇了摇头：这老刘，还挺浪漫的。

  老刘知道他有一件破洞的西服，他们在QQ上聊过。杜渐爬起来，来不及刷牙洗脸，就跑到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那件好几年都不曾穿过的西服。

  坐回床上，打开手机，杜渐感觉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这算个什么情况，难道，今天注定要发生点什么吗？难道，这次，自己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那件西服，其实是那个人送他的毕业礼物。杜渐还清楚的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他的初恋，也就是那个教授跟他一起买的，其实不能算是初恋，因为他们之间的爱那么的不公，那般的不疾而终。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⁹₆⁹xs.com】彼时大四刚开学，他们两个进入了一家商场。

  在那家金色商标的品牌店里，杜渐选好了皮鞋，西裤，领带以及公文包。只是到最后选择西服的时候，却着实让杜渐为难了。老荀看好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杜渐却硬是没有看上。他吵嚷着要选旁边的一件，说更正式一些，更得体。

  “老荀，就买这件吧，你看，面试的那些场合，穿这个更好。”

  老荀并没有抬头看杜渐，他低头瞅着自己手里的那件，里里外外，居然有些爱不释手了。

  “你穿这件吧，无尘。你穿这件一定好看，来，试一试。”是的，那时候的杜渐，父母还没有离婚，他也没有改名字，改成如今的杜渐。

  老荀举起右手，挪了挪白色眉毛下的金丝边眼镜，又瞅了手里的西服一番，抬起头，朝左无尘笑着。

  杜渐摇了摇头：“我才不试，这次你要听我的，糟老荀，我说这件好看就这件好看。”杜渐从店员手里拿过包装袋，准备将手里的西服叠好，放进去了。

  背对着老荀，杜渐将西服的袖子叠好，手里摩挲着袖子上西服的标价牌。是的，他何尝不知道老荀手里的西服好看，但是，好看的西服也有好看的价格，四位数的标价，在那个年代，杜渐还是不敢想的。这次出来购置衣物，也是为了找工作，虽然老荀老早就说好要帮他买一套正装作为毕业礼物的，但他还是不想让老荀太破费。是的，老荀工资不错，但是，这个价位对于他这个拿死工资的教授来说，还是过于高了。

  “哎呀，先生。”突然，女店员的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杜渐慌张的扭过头，才发现转眼间，老荀手里的西服已经到了女店员的手里了。

  “先生，这……”女店员抖擞着手里的西服，有些生气的朝老荀喊道。

  快速上前一步，杜渐这才发现，刚才还完好的西服，里子上却是灼出了一个大洞。左无尘扭过头，看到了老荀手里的香烟兀自燃着，烟圈袅袅。

  “你这个糟老荀，怎么这么不小心哦。”杜渐从店员手里取过西服，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啊，对不起，你看，就是里子上有个洞，应该没事吧。”

  “什么叫没事？崭新的西服，烧出一个洞，怎么卖的出去？”女店员着急了，手势上有些不太礼貌。

  老荀将手里的烟垂下，斜眼盯着女店员，不缓不慢的说道：“大不了我买下就是。”几个简短的字，一句话，斩钉截铁。

  走出门口，初冬的阳光下，雾气缓缓升腾着。

  “糟老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杜渐跟在老荀的后面，嗔的埋怨一声道。

  老荀走在前面，踱着正正的步子，似乎没有听到杜渐的声音。

  老荀摆着手，大踏步往前走去。

  晨曦的微光落在他银色的鬓角上，微微的抖动。杜渐名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老荀的神色，那苍老而睿智的脸庞上，此刻，其实刻画着一道狡黠的笑意。

  很多年之后，走入社会的杜渐才慢慢明白，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很心痛，也很刻骨。这么多年了，辗转了这么多地方，换了这么多份工作，这件西服，他却是从来都舍不得扔掉。

  他知道，那就是爱，是他唯一所拥有的，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