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1978年，我师范毕业后，被分到鹤壁市一所高中从事教育工作，这所中学处在离市区十几公里的深山区，也基本上属于太行山深处，交通极不方便，从我的老家濮阳到所在的学校虽然只有150公里的路程，可需要倒四次车，我家住在离县城四十公里的农村，每次回校步行几里路到乡里坐车，坐上两三个小时才到县城车站，那时候没有柏油公路，汽车行使的很慢，到城里后坐上去鹤壁大湖的车，路上要有五个小时的路程，到达鹤壁后，还需住上一夜旅社第二天去赶从鹤壁发往林县的汽车，汽车走在绵延起伏的公路上，钻过幽深黑暗的汤林隧洞，再行几公里就到了一个山村施家沟，施家沟下了车要翻三公里的山路，那山路布满荆棘，夜里需要手电，走几步歇一阵，才能到达那所山顶的学校，一百五十公路的路程需要两天的时间，有时候赶不上车，路上要住两夜旅社，有时天下雨，不发车就要步行攀越十几公里才能到达学校，过惯了平原生活的我对那种环境实在不习惯，开始乍到山区感到新鲜，时间一长就讨厌了那种坎坷不平的山路和孤独的生活，如果不是每天有繁忙的课程和孩子们充填我们的生活空间，恐怕一月也难呆下去，那里没有大街，没有路灯、没有音乐，没有串流不息的人群与车辆，没有相邻的机关与单位，我们简直成了出家的僧人，夜里窗外是一片漆黑，夜是死一般的静，静的连掉在地上一个针的声音也能听的见，清晨只能听到学生上操的脚步声和朗朗的读书声，别的声音根本没有，我孤独寂寞……

  两年之后，我产生了回乡的念头，可是当然鹤壁师资奇缺，根本不会放外地老师返乡，我死缠硬磨也得不到回答，当时我家里的父母已六十多岁，自己刚刚结婚，生产队的土地也分产到户，家里没有男劳力，种地是我要求回乡的理由，但是总是得不到领导的同情，有一次，我急中生智，我对市里管教育的科长说：“家里十分困难，父母年老多病不能种地，妻子与父母有矛盾，经常三天两头的吵架无法在一起生活，再加上条件落后，吃面还要靠推磨，没办法都煮粮食粒，老人没牙也吃不动煮熟的粮食，父母面对这种情况一哭就是半夜，眼睛也快哭瞎了。”那科长被我说的动情，心情也十分沉重，他同意给领导汇报，作为照顾对象加以考虑，要我半月后去听消息，半夜后我去教育局打听消息，那科长说：“你是学校的骨干，你走了学校的课就没人来担，领导对你的情况很同情，同意有机会时一定考虑，让你再干一段时间，另一个方案是只要你不回乡，市里的学校任你挑选，在市里交通方便，探亲也不耽误时间，你看怎样？”我听后十分失望，但对他们的承诺，市里的学校任我挑也是对我的认可，但我想了一阵后拿定了主意，回家这个意向不能动摇，我决心通过关系直接去找领导。有一天，通过老乡的关系找到了抓人事的副局长，将对科长讲的情况又讲了一遍，妻子是如何的虐待老人，家里是如何的困难，条件是如何的落后，引起了局长的同情，最后终于打动了那副局长，他终于开了口，于是不久我调回了家乡，为了照顾家里种地，调到离家十几公里的一所高中，虽然离家不近却是平原，两小时就可到家。

  多少年过去了，我回忆人生道路时发现，在从鹤壁往家乡调动时我向鹤壁的领导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那是我终生唯一撒的一次谎言，我对领导讲的全是假话，其实当时家里并不是那种情况，父母年老是真的，可很健康，妻子到不是坏女人，她是全村出了名的孝顺媳妇，我在领导面前把妻子辱骂的不像样子，也是对她的不敬，后来我告诉妻子，把我当年在鹤壁领[ẅẉẅ.ẏaṄqḯṉḠḉṲṋ.ḈṎḿ]导面前如何败坏她的名声的事讲了一遍，她并没有生气，她说：“我也不是名人，你爱说啥就说啥，反正达到你的目的就是了，值得理解的是你的一片孝心，按理说你欺骗领导不愿在山区也是错的，你说我一片不是，那里的人也不认识我，如果你在家里的熟人中败坏我，我就没法在人前站了。”妻子的话让我发现了她的胸怀，也增加了对她的尊重，如今，我每当想起那次说假话时，虽然没有恶意总觉着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