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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OLIVIA
高二即将结束那年的夏天宁阿姨怀孕了,我和
爸爸都非常高兴,(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啊)而庄宁则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爸爸就跟突然返老还童了一样整天兴奋地上蹿下跳。拜托,这又不是你头一回当爹,几十岁的人了,至于这个德行吗?你女儿我还在这呢,你好歹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庄宁这时就像当初跟她妈说好的那样,去学手艺了,她选的是发型师。
这样她白天都不怎么在家,晚上也回来很晚。我不知道她晚上是不是真的也需要学艺,但是她究竟去哪干什么了,谁也不知道——起码我是不知道的。她没有关房门的习惯,起先这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但久之也就平常了。我有时会站她门口敲敲敞开的门问她借书看,她都是看我一眼,然后不搭理人径直走开。我把这理解为她给我独立挑选的空间,于是由最初的还算客气变化为后来的直接大摇大摆随时进去随便挑。
老实说她的房间里除了那一架子书颇为惹眼之外,是真没什么别的好去描述。整个房间不是整洁,而是简洁,没有一般那个年纪女孩子会有的明星画、张贴之类的,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毛绒玩具。床上除了枕头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顶多旁边再放着叠好的睡衣,除此三样,别无其他。(后来在一起了我发现,她这方面,怎么说呢,往好了说是讲卫生、自律,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有点强迫症。)书桌上有摆的文房四宝,但我从没在桌子或是书架上发现有写好的成品字帖供我瞻仰,于是这让我在很长时间里(言情小说网:www.♋♋xs.ⓒⓒ)都怀疑她只是在做样子,好以此震慑我和我爸而已。不过后来才知道,她是写完就扔,根本没有保存的习惯。
她看的书很杂(话说我真想把杂这个字加粗),从文史地到数理化几乎是各种类型都会涉猎——就像对文房四宝的偏见一样,起先我也以为她是在做样子——,我不禁纳闷这人的脑子究竟是何构造,怎么会爱好跨越这么这么大,扭曲了吧,这?她学着书店或是图书馆里,把架上的书全都分门别类规整好,这样倒也方便了我去找来看。我只对讲故事的小说感点兴趣,摄影类的她倒是也有几本,不过我都早看过。而且很显然,她的兴趣只是了解,并非钻研。
她的那些小说书里,汉字的中国本土的,只有武侠、文言文和诗歌这几样(后面那俩似乎也不能叫小说了),而番邦的(主要指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度)那些小说竟然很多都是原著,只有少量的汉译本——这倒让我不得不吃惊了。我开始好奇她以前在学校是什么样子,于是笑着问宁阿姨——
“阿姨,庄宁以前在学校成绩挺好的吧?”
“恩,她学习是挺好的,不过成绩并不好。”
“啊?这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学习能力没问题,但是却没考过高分。”阿姨笑笑解释。
“莫非她一到考试就紧张?”我想到有同学偶尔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没料阿姨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她不是考不了,也不是紧张,她是故意不去考。”
“故?意!”我估计当时我脸上的五官都有移位的嫌疑。
“是呀。我跟你说,”宁阿姨让人费解的一脸骄傲的神色缓缓道,“她以前在学校考试,有一次只做题号全是奇数的题,答案几乎都是全对的。然后第二次的时候呢,就做题号是偶数的,答案又几乎是全对,这把他们老师个个气到不行。找我谈话,让我好好管她,呵呵”说完了她笑得很是开心,但,我的心里却滚过很浓墨重彩的一丝惊悚,等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继续深挖——
“那你有说她吗?”
“没啊,干嘛要说她。”她的语气明显是在表示我的问题让她很不解。
“啊?!”我五官真是要彻底移位了。
“她不过是在表示一点点不开心罢了。就算是故意的,也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哪至于老师那样小题大做的。”
小孩子脾气?小题大做?您这思维,啧啧,我可算是为庄宁的脑子找到根了。
“那您就没想过让她好好学习考个大学之类的么?像她这样的,”我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对宁阿姨道,“上什么样的学校应该都不成问题的吧。”
“说实话,还真没想过。”宁阿姨温和地笑脸,“学校不适合她。而且,她如果是真聪明的话,那干什么不一样,何必非要上学不可。我不可能真去管着她的,管得太严,”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看我,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伤感地轻声笑着,“她一定就跑了。这孩子,心肠挺
硬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个当妈的说孩子“心肠挺
硬的”,不知为什么,当时阿姨的语气听起来让人特别心酸。我舔了舔
嘴唇,有点愧疚地对她笑笑,努力传达一种希望不要觉得我太过冒昧的道歉。当然,以宁阿姨的聪敏,她自然领会了我这层意思,拍拍我的头,替我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妈妈经常对我和Christina做的一样,我想到宁阿姨和庄宁之间那种有点冷淡的母女关系,有点伤感地猜测,宁阿姨也许没有多少机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个动作。因为,她的女儿会躲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当妈的这么说话很奇怪。”过了好一会,宁阿姨看我愣愣地没有言语,歪着头对我笑。
我相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宁阿姨慈爱宽容的表情看看我,把脸扭到一边,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世上没有哪个当妈的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宁宁打小就很孤,她身体不好,跟别的孩子也不合群,没人不说她古怪。她爸脾气也是一样,所以他们关系很不好。你大概也见过人打架,可你见
父女俩人打架的少吧,而且还是一个三十多岁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呵呵”她笑出来的声音是一种努力压制哽咽的刻意,我脸色严肃地看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继续缓缓道,“我拉也拉不开,宁宁快被掐死的时候她爸才忽然放的手。所以他后来能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对亲生女儿都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努力想象十二三岁的庄宁是个什么样子,她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和
父亲爆发的冲突这并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她所承受的伤害。那不是我父母的离婚之于我而言能够去比拟的,那太微不足道了。庄宁身上的那层坚硬冷酷是因为她从小就在保护自己的缘故。在大多数小孩都开心享受来自父母的关爱时,她却要学着怎么去规避父亲给的伤害,还有,世人的眼神。我一开始觉得宁阿姨对她纵得有点过头,可现在看来,那恰是宁阿姨聪明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对女儿而言,这怕是唯一能给她温暖信任的所在了。所以,再纵,也不多,也不够。
我侧过头去看宁阿姨,她正低着头用拇指在肚子上轻轻自上往下摸动,那里面有她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大脑有点恍惚,觉得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似的,连她抬头时报以羞赧的笑容都看得不很真切。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丹语,要是我们宁宁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担待她一下。她虽然是个可怜孩子,但却不是个好孩子,这我是知道的。”
我握住她的手,在沙发上使劲摁了一下,咧开
嘴笑:“阿姨,你又见外了不是,我们是一家人呢,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爸经常在把我气得要哭的时候还强词夺理,说——谁叫你是我家人呢?家人嘛,那就是你错了也不用说对不起的人。呵呵,他虽然有点不靠谱,可有时说话也挺有歪理的哈。”
宁阿姨也开始笑起来,眼睛里漾着对爸爸无言的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