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楷，我有了！”
叶文楷忽然在这一刻瞬间感觉到背后的毛孔全都张开在战栗着，风一吹，一阵止不住的冰凉从身后延伸到肺腑，脑子停顿了思考，第一反应还是像平常人一样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又注定了要接受这短短一句话表达的意思，突然得像是玩笑。
“蔚仪？”
三个月的无声无息的齐蔚仪。
“你难道还有别人啊？”
叶文楷的心跳加速，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之间在脑海里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回答这句陌生了三个月的情话。
“我有了……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吓到你了……”
“觉得有点突然了……”
这话俗套到连齐蔚仪也有些觉得是托词，沉默了一秒钟，接着语气也明显有些失落。
“是不是你还在生我气啊……”
“我知道上次的事儿是我有些太过分了，一直和你断了联系也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想你知道，我是一心一意想要跟你好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在外面的世界也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是因为责任想要和我在一起，我情愿好好束缚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束缚你，我会尽我的能力好好给将来的孩子一个家，我希望你想清楚，把爱和责任好好分清楚，做一个对的决定。”
然后齐蔚仪就哭了。
“蔚仪，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孩子我也有份的，我没有想过放弃你们之中任何一个……”
“那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也是快可以做母亲的女人了，现在也可以体谅到当初我那样对待一个没爸没妈的男孩是有点偏激，要不……我去给他道歉吧……”
“啊……”，叶文楷还是有点恍惚，一时之间很多事情也肯定考虑得不是很周到，但他不想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不用，他不怪你的，你去了他反而会不好意思……”
“那样他一定会祝福我们吧？”
叶文楷愣住了，凌烨瘦矮背着书包的身影在脑海里笔直地呈现了，他忽然想起以前和凌烨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凌烨开的玩笑，等到自己结婚的时候，就要凌烨就做自己的伴郎，他还记得凌烨傻乎乎的回答，可不可以在敬来宾的时候不用喝酒和穿礼服……
“嗯。”
除了这一个字，叶文楷也想不出什么才是既不敷衍，也没不说谎的回答。
“对了，文楷，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吗？我去了上海！不过我还是依然想念有你的城市，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不好？”
“好，那到时候见。”
“哦……文楷，你现在做什么，很忙吗？”
“还好，最近开始放暑假了，现在有些策划书和总结方案要急着处理。”
“哦，那好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今晚我再给你电话。”
“我先忙了。”
叶文楷挂掉手机，心却一下子盲目找不到思考的焦点，总觉得面临了很多问题，内心纠结混乱，但是又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该从何那里抓住那股摇摆的心绪。当初恋爱不是谈得好好的，就想着安安分分找个过得去的女人，结婚生子，平淡安稳地工作，育子生活。现在女人有了，孩子也快出来了，但是为什么，总觉得看似完美无瑕的设想缺少了点什么，和过去有关还是和未来有关？
（言情小说网：www.⑥⁹⑥⁹xs.Cc）但是脑海里跳出的名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凌烨。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但叶文楷却不想再想了，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回到办公室坐下喝了一口茶，再摊开双手，重新放回到键盘上……
晚上。
凌烨下班回屋子的时候，夜晚天黑，围院外也不见叶文楷的车，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叶文楷居然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在他进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你回来得有些晚了，以后晚上少干一个小时吧。”
凌烨刚开始心里是真的吓了一跳，不过叶文楷应该看不见他脸上的惊惧。
“没关系的，晚上的活儿又不累，老师，你别坐这，我开门你……”
“别，你陪我在这里坐会儿吧，就在这里。”
凌烨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可能拒绝和询问，把背包从背后放下来，凌烨挨着叶文直接楷坐下在石板上。
“来，陪我喝点酒怎么样？”
凌烨惊疑了，转头看了叶文楷一眼，他居然直接在身后拿出了一大袋东西，翻开，凌烨看见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的啤酒。
叶文楷拿出一瓶，用力地扯开拉环，开啤酒的汽声在黑夜中显得清晰而干脆。他又放下手里的啤酒，在袋子里面翻了好一会，掏出一瓶拉开卡环，递给凌烨，“算了，你不会喝酒，还是喝果汁算了。”
凌烨没说话，伸手去接，橙汁的果香迎面而来。
叶文楷拿起啤酒就一口灌进了嘴里，然后忍不住喉结一动，吞了下去，抿了抿嘴唇，没有任何的动作，一会儿说，“凌烨，今晚我可是要醉这儿的了，车都没敢开来，你得收留我啰。”
凌烨懵了，喝了一小口手里的橙汁，说，“啊？啊，没问题。”
叶文楷又开始不说话了，拿起啤酒罐贴到嘴边，喝酒。
不断仰头，不断传来下咽的声音。
一瓶啤酒，不到两分钟就喝完了。叶文楷又伸手进袋子里拿出第二瓶。
凌烨开始有点怕了。想了想，说，“老师，你等等。”说完就背起背包跑了出来，过了十几分钟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袋子跑了回来。坐下，拿起橙汁喝了一口，用手拂了拂地面的泥尘，在袋子里面拿出一袋花生和一袋花生糖，撕开包装，对叶文楷说，“爸以前说，这种空着喝酒，对胃不好。”
黑暗里叶文楷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凌烨软软的头发，感到了凌烨一瞬间僵硬的颤抖，想象着他脸上的惊讶，叶文楷不由笑出了声，随手剥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自言自语。
“知道吗？我好久没吃花生糖了，都快要忘了这是我最爱吃的玩意儿了……”
然后石板上摆了第四个空瓶子。
K城的天空今夜无星。叶文楷拿出手机挂了一个电话，和天空一同沉默了起来。
凌烨看着又重新陷入沉闷的叶文楷，心里忽然涌出了一阵浓烈的心酸和忧伤。他知道这个男人表现得今晚有心事，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但想起认识他那么久，永远看见他的睿智的乐观和永不落空的沉稳可靠，处理每一件事情的责任和努力，一点也看不见他对生活的情绪，人前人后也从未曾丢失自己的状态和坚强，不顺心，也是如此冷静和安定。
可现在淡淡地喝酒当发泄，他是怎么了？
凌烨陪着他，看着他喝，皱着眉揪着心看着他一点一点醉掉，等到叶文楷打着酒嗝再也喝不下的时候，石板已经铺满了啤酒罐，凌烨开门，把他扶上了床。
洗完澡，洗衣服，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小烨，怎么还不上床休息？”
小烨。做梦么？
凌烨以为他不舒服，走到床边的时候才发现叶文楷半梦半醒，“你也睡上来吧，霸了你的床，咱俩挤挤吧……”
凌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面对着叶文楷躺下了，他半闭着眼睛，通红的脸有些浮肿，眉头紧凑，凌烨看着他醉了的半眯着的眼睛和迷离的表情，心里暗暗担心着。
过了一会儿，叶文楷闭上眼睛，就在凌烨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张口了，带着浓浓的醉意和沙哑。
“小烨，蔚仪有了我的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得没有一点退路了，但听到这些，凌烨没想到自己的心还是无可厚非地剧痛了起来，一点点愈演愈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叶文楷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烨。
“可是好可怕，我的心里居然在逃避这场婚姻。”
“……”
“我挺想念以前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开心，很自在，很温馨，现在才知道也许，可能，或者一直以来我根本就不抗拒你的喜欢。”
凌烨的心还在剧烈的疼痛。
“你明白吗？我老了……”
“我都44了，现在还没有一个孩子，我自己不要紧，但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剩下的姐姐该怎么办……我欠了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她和我谁也等不了了……”
凌烨看着这喝醉的男人如喃喃自语般地倾诉，他已经是心痛到了几点，眼泪决堤，倾脸而出，模糊了视线。
亲爱的，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着？
叶文楷还是一眼不眨，安静地看着凌烨，仿佛醉到了迷糊。凌烨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
擦了一把眼泪，凌烨伸出手慢慢地磨娑着这张醉醺醺的脸，额头，眼睛，嘴唇，黑暗中细细地感受着他的温暖和轮廓，然后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唇贴着唇，凌烨的舌尖滑进了叶文楷的嘴里，带着浓烈酒香的呼吸瞬间灌满了他整个口腔，舌尖最后相碰，凌烨生涩又温柔地缠上了叶文楷的舌头。
叶文楷没有回应，也没有推脱，舌尖随着凌烨的舌头上下缠绵而做出了浅浅的回应。
过了不知多久，叶文楷轻轻地推开凌烨，翻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然后背对着凌烨。
凌烨的泪又流了下来，他明白，也不明白。放开抱着叶文楷的手，也翻过了身，两人，背，对着背。满屋子的酒味。
很久叶文楷才说了一句话。
“你一定会祝福我们吧？”
“嗯。”
凌烨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