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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夏季末,那天我在阎家升的家里坐着,他从房间出来"淼,升哥这样够帅吗?"阎家升穿着一件和他身材极不相衬的旧西装,在我面前得瑟的晃悠。
"不够帅!"十五岁的我声音有些稚嫩
"那怎么样你才觉得我帅?"被我说不帅的他有些难为情
"戴着眼镜,有个大肚腩的男人才帅!"我天真的说,当时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或许是因为影画戏上见到过的男人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很慈祥。
"好!为了你让你觉得我帅我以后也就变成个大肚腩戴眼镜的男人!"说完他自恋的笑了,我也跟着傻傻的笑着。
阎家坪,是我们长大的地方,南方的一个小村庄,因为这里一条村都姓阎,所以叫阎家坪,我们家是这村子里唯一一家外姓人,至于为什么我们家会住在这,我从来没有去了解过。
那年,阎家升初中毕业,要外出读高中,对我们山里人来说,能外出读高中是件极为骄傲的事,为此我也替他开心了好些日子,整个暑假跟着他满山乱跑,掏鸟窝、抓蟋蟀,河里头去摸鱼,不知何时起,我对他由玩伴转变成了牵绊。
就在暑假结束阎家升要外出求学的前一个晚上,阎家村的村长组织村里人一起聚餐,为即将外面去读书的阎家升钱行,我们家没被邀请,因为我们不姓阎。
晚饭母亲熬了点稀粥加入了红薯,炒了盆青菜,另外也煮了两个鸡蛋,也算是为了庆祝我要上初三了吧!家里有些穷,红薯粥、青菜是正常,鸡蛋相对来说是比较好的食物,通常家里那几只母鸡下的蛋,母亲都会放得好好的,然后等赶集的日子便拿到市集上去卖,换点钱来过日子,父亲这一词对我来说很陌生,因为我是由母亲一人带大,父亲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年幼时当我问起父亲去哪了,母亲都哭成泪人,后来慢慢长大我知道提起父亲,母亲都会很难过,所以我没有再问过。
"妈…咱们一人一个!"我把鸡蛋递给母亲一个。
"妈吃过了!你吃吧!"母亲呷着稀粥,笑了笑,眼角处露出长长的两条皱纹,其实母亲还不算老,才34岁,这沧桑的容颜有一半是因为我,有一半我想是为了'父亲'吧!
按母亲的性子她不会自己先吃,所以我不信,硬递给她一个"妈…你吃!"说完我大口吞下了两碗红薯粥,拿起一个鸡蛋就往外跑。
"淼…这么晚了你还上那去?"母亲放下手中的碗。
"我找升哥去,他明天就到广州读书去了!"我匆匆的关上门往阎家祠堂跑,因为阎家一族人在那里聚餐。
手里捏着那个鸡蛋,我来了阎家祠堂的围墙外,个子不高的我踩着墙边的两块大石头爬上了围墙,探出个头,院子里的角落一览无遗,我很快就发现了我要找的人,他座在中间的主家席,受着全部人的祝贺与赞扬,时不时的举杯同饮,我从没见过他喝酒,十七岁的他会有如此风范,我双手托腮傻傻的趴在围墙看着他,幻想着自己也能端起酒,站在他面前和他碰杯共饮一杯,可是我是个外姓人,没有这机会,只能这样偷偷看着。
阎家村长拉着一个年纪和阎家升年纪相仿的姑娘,走到阎家升跟前,笑着大喊:"大家静静!这个呢是我的外甥女林秀风,我问过我妹子一家了,他们都喜欢咱们家升这小子,等家升学成归来,这对人儿就那个了,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全部人都拍烂了手掌,当然那时的我并不太了解结婚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起码是同吃一锅饭,同坐一桌席,同睡一间房。
我心当场就揪得很紧,看着阎家升对着那林秀风笑的样子我就来气,而且林秀风也像似情意绵绵的样子,我就更是躁动不安,抓起墙上脱落的一个小石子就准备要瞄准姓阎的扔过去,不料太过激动,脚下的石头踩空了,我坐上面摔了下来,石头倒下的声音有点大,里面的人都应该能【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⁹xs.com】听到一清二楚,我慌了,爬起来正准备要跑,但已经晚了,全部人都已经走了出来看着我,心里面那种慌张是没法形容。
"原来是那个有娘养没爹教的野孩子""真的是他!这没教养的东西,见咱们吃大餐嘴馋了是吧!怎么就摔他不死"…………
我被大伙喷到无地自容,压根我没羡慕过别人吃什么东西,我来这的目的只想将这个对我来说是比较好的食物-鸡蛋,给阎家升罢了,因为当时的我确实拿不出来什么能比这鸡蛋更珍贵的东西。
大伙嘲骂完都回了院子,我抚摸着刚刚摔下来被擦伤的地方,阎家升扳着双手在后面朝我走来,看到他在我面前我居然笑了起来,不料他从后面拿出来一个鸡腿"吃吧!"
我没有接,把鸡蛋从口袋里拿出来,还好没摔坏"给你的!"
阎家升愣在那里没有接,我拉着他手把鸡蛋放在他手心,尽管这鸡蛋对他来说很平常,我也要给他。
他傻傻的拿着鸡蛋,我转身回家走了几步,他突然把我喊住了"淼!鸡腿!"他晃动着手中鸡腿。
我回过头"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嘴馋,我家穷,你出广州城读书我只能送你个鸡蛋!"
"你明天不送我坐车吗?"阎家升声音好象有点失落,天太黑我没能看清他表情,他或许明白我的意思。
"不送了,明天我得帮我妈下地去"我掩盖着心中的不愉快笑着回答。
"哦!淼,等以后变强大了能保护你,什么风雨都由我来帮你扛,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他语气很肯定,我知道刚才别人都在嘲讽我时他会难过,但他没有说话的能力,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嗯…"我感动的应了一声后就往家里跑,收住了眼泪不哭,因为他并不喜欢我哭,他会难过。回到家母亲洗了澡已经睡下,我蹑手蹑脚的找好更换的衣服在水井旁打了两桶水洗了澡,回到我的房间,熄了灯,望着窗外的月光,想着阎家升,一直到睡去。
第二天,母亲还没起床,我就已经起来了,天微亮,我爬上村口左侧的山坡的大石头上坐着,这位置刚好能清楚看到汽车经过村口的地方,我坐了不知道多久,阎家升在他父母和众多族人的带领下出现了,白色衬衣,黑色土西裤,背着个行李包,像是个所重托之人,被送上了那辆小巴汽车,在他上车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不停的往回看,我幻想过他是在看我有没有偷偷去送他,至于是不是我从没求证过,因为我心里当他是,嘻嘻!
回过神,在西装下的我们谁也没有动,四目对望,二十年后我们都变了,都是戴眼镜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大家笑了笑"先到车里去避雨吧!"走到他车子旁,他一手举起西装,一手开了车门,我们两个胖子都挤到了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