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月21日•周五•海港集装箱码头•16:24
秦明一路跟在男人身后来到一处集装箱放置区，男人的目标应该是尽头沿着海岸的空地，这里应该就是庄严推测的地方吧。虽然瞒着厚剑军和庄严独自一个人跑来非常莽撞，但秦明很想知道当年为什么程焱会被厚剑军杀死，如果对方真的和庄严说的一样是二十诸天的人，那也许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秦明从集装箱后探头看，男人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之后继续向前走。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男人走到了空地。空地周围都是集装箱，最近距离的仓库也有将近一公里远。秦明靠在离男人最近的集装箱，刚把手伸向大衣准备掏枪，却听男人忽然说道，“秦明秦警官…是吧？”
秦明一惊，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还在想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他就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肯定知道程焱的死因！
“当年被你朋友杀死的那个警官…”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哦，对了，程警官，程焱程警官是吧？”
秦明紧紧攥着怀里的手枪，“你是谁？你知道当年的事？”
“出来说话啊秦警官，这样聊天多不真诚，您看我也没躲也没藏的，您何必不肯出来呢，”男人背对着秦明说道。
秦明喘了两口大气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才站出身来。
男人转过身笑看着秦明，没有任何警戒动作。
对峙。
秦明这时才看清男人的面貌，男人大约178公分的身高，穿着深黑红色的西装，宽肩厚胸宽腰板，长圆脸盘，丹凤眼，薄薄的嘴唇，梳着左偏分用发蜡拢得妥贴，还有两簇头发故意留在额前，右边眉角到颧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
男人也打量着秦明，然后笑了笑，这笑容把他本来就不大的丹凤眼都藏了起来，完全没有反派应有的邪气，反而有几分和蔼可亲，“十多年了，秦警官看起来比以前更出众了。”
“你见过我？”
男人扬了一下眉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厚剑军要杀死程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了厚剑军所以他才会杀了程焱？比如说…是因为我…”
“等一下等一下，您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可回答不了，”男人双手背到后背踱起步来，“可能您不认识我，但二十诸天您肯定是听过的。厚警官和程警官当年一直在追查我们，我们曾经很真诚地邀请过他们两位但都被拒绝了。虽然我并不是很同意我们内部其他人的做法，威胁什么的太不优雅了，不过我确实不方便再多说什么…既然您在这儿，那我想厚警官现在应该也在这附近吧？不如剩下的事…就让他亲口和您说吧怎么样？”
“他不知道我来这儿，”秦明说道。
“嗯…也就是说您是独自来这儿找我的？”
“你来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秦明警戒着男人，“之前柳槐巷别墅的邀请函是不是你发的？十几年前柳槐巷的事故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秦明问完后，男人笑而不答地看着秦明好久，然后才摇头说道：“您也说是十几年前了，那会儿的话应该是…反正不是我就对了。我是上个月才来到这儿的，我想您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吧，虽然您和二十诸天打过几次交道但应该连一个人都没抓到过吧？我呢，不太赞成之前那个人的作风，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要躲躲藏藏呢？您说对吧？”
“杀人也能叫正大光明？”
“推动社会变革难免会带来牺牲，哪朝哪代也避免不了这个问题吧，”男人走到秦明面前，“话虽如此，但程警官的死我打心里觉得确实不应该发生，”
“告诉我当年为什么程焱会死？”秦明直视着男人。
男人笑了笑，丹凤眼射出如楔子般的光芒：“可以，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没资格——”
秦明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便伸出一个手指在他面前，“嘘——，话别说的这么绝，我提出这个方案不只是为了让您知道真相，也是为了保护您和您最在乎的厚警官…”男人张着嘴顿了顿，然后视线转向秦明的身后——拿枪指着他的厚剑军就站在秦明身后。
秦明察觉了男人的视线，于是转过头去，厚剑军和庄严站在身后。
男人趁着秦明分神的功夫，两手一扭，将秦明死死地绑在他胸前。
秦明后背贴在男人胸口，动了动却无济于事。
“秦明——！”厚剑军往前走了一步，“你放开他，”
男人用他宽大的左手将秦明两手拢在身后，右手往秦明大衣里伸去。
“你放开我！”秦明扭动着身体，这男人手劲这么大，“绑架人质，你的做事风格和他们也没什么不一样！”
男人靠近秦明耳边，“秦警官，您以后会了解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今天我只是来打个招呼，”说着掏出秦明的枪抵在秦明心口的位置，他看向庄严，“这位警官…应该不是程警官吧，嗯，不是，程警官看见秦警官被绑架了绝对不会这么冷静，况且程警官当年确实已经殉职了才对。”
庄严直视着男人，他嗅了着空气中的气味，忽然闻到一阵海水波动带来的盐潮味，“有船来了，是来接你的？”
男人有些惊讶，明明现在连发动机的声音还没听到，对方就知道了有船来了，“厉害厉害，难怪我来之前他们告诉我一定要小心秦警官身边的精英们，”
“就算你能跑，你想要的东西今天也肯定拿不走了，”庄严说道。
“等一下等一下，”男人不慌不忙地笑着，“这位警官，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拿什么东西走，那个根本就是你们准备好的假货吧，我拿个假货走有什么用呢？我今天来，就只是想跟各位打个招呼，从现在起这片地区就是我负责了，以后难免会诸多碰面，还请各位警官先生多多赏脸给口饭吃。”
“厚剑军你别管我，快开枪！”秦明对厚剑军喊。
男人看了看秦明，“别这么绝情啊秦警官，我今天很意外能单独和秦警官聊天，所以很高兴，请别破坏了这个气氛，”说着枪口在秦明胸口游走着，在靠近胁间的位置顶了顶。
“不管你杀不杀我你都跑不了！”秦明依旧挣扎但还是没有用，“厚剑军！庄严！你们俩谁都行，赶快开枪！”
厚剑军和庄严只是举着枪没有动。
就在僵持和秦明的怒吼中，发动机声越来越大，终于一艘船靠了岸。男人抓着秦明往后退，厚剑军和庄严则是一步步往前跟着走。
退到船边时，忽然男人将秦明转向自己，一把将人搂住。
“——！！”厚剑军下意识要开枪，但他知道这个距离开枪只会误伤到秦明。
“——你放开我！”秦明被男人整个圈在怀里，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男人轻轻靠近了秦明的耳边，“秦警官，我是二十诸天的辩才天•洪墨，请一定不要忘了我，”说罢将秦明往后推了一把同时跳到船上，晃着手里的秦明的手枪，“这个就当做纪念品了，”
“别动——”
“——！！”
几乎与厚剑军的话同时，秦明身子一矮，整个人跪倒了下去。
“秦明…”厚剑军看着秦明倒下，明明只是刹那，却像是过了一年……厚剑军觉得耳朵再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蒙上一层曝光的亮，血液也逆向涌上头顶，“秦明——！！”下一个瞬间，声音、景象再次恢复了正常，厚剑军大吼着边朝船开枪边向秦明跑去。
子弹并不是面前男人打出来的，庄严回头四处找着，只见空地左右两侧斜后方一公里的位置有仓库，仓库房顶虽然是三角顶，但开天窗的位置设置有方台，那个位置十分合适进行狙击，“厚队，我去找狙击手，你把秦明带到安全的地方！”
厚剑军一把抱起秦明往可以隐蔽的集装箱后跑，连船开走也无心追赶，“秦明——！！秦…”
“厚剑军…”秦明看看厚剑军。
“秦明，伤到哪儿了我看看！”躲到集装箱后厚剑军将秦明放下，关切地确认着秦明身上有没有出血的地方。
秦明傻傻地瞪着厚剑军，厚剑军的额头在深冬季节蒙上一层汗珠，滚烫的温度从厚剑军的手掌传到被握着的秦明的手臂。多久再没见过厚剑军这幅表情了…？自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那次划伤腿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对啊，程焱死的时候厚剑军也开枪打伤了我的胳膊，那时候他都没有心疼…——！！忽然一阵痉挛从腿窝袭来，秦明缩起身子双手朝左腿摸去。
“小家伙，到底伤到哪儿了？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带你上医——”
“麻了麻了麻了…”
“麻…”厚剑军这时才冷静下来，细细地检查秦明的腿，他左腿窝裤子上破了个小小的窟窿，皮肤有一点点发红。厚剑军朝秦明方才站着的位置往反方向看去，一颗黑色的子弹躺在地上。
“扶我过去，”
“你在这儿等着，”厚剑军躬身跑过去捡起子弹又跑回来。
秦明从厚剑军手上拿过子弹，“橡胶弹…？”
“……”厚剑军看着子弹，明明配备了狙击手却不置人于死地，这是想警告我二十诸天随时可以取走我身边任何人的性命？还是真像那个男人说的，只不过是他的做事风格与其他人不同…？
“厚剑军，”秦明盯着手中的那枚子弹，“如果我死了（言情小说网：www.₆₉₆₉xs.cC），你会心疼么？”
厚剑军看向秦明，对视了一两秒才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别逗了，”秦明不信任地笑起来，然后沉下脸：“刚才我就差点儿死了好么？”
“那你就别离开我身边啊！”厚剑军少有的情绪失控。
但秦明并没有示弱，“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自己来才对！如果你还不告诉我，到时候我还会自己跑出去找答案…也许到时候我就真死在枪下了！”
听到这句话厚剑军只感觉血冲到头顶，握着拳头却迟迟没有标的。
“厚剑军！”秦明看着对方，“你和程焱是不是因为当年我是新人所以才不想把我牵连进来的？可现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存了将近十年，现在你就在我身边却不告诉我，当初你和程焱也是谁都不跟我说…直到那天又去了别墅我才都联系在一块儿，威胁你和程焱的就是二十诸天对不对？你不是真的想杀了程焱，而是因为你们被他们威胁了，威胁的筹码就是我对不对？”
厚剑军不说话。
“如果筹码就是我，那我为什么没权利知道！？”秦明盯着沉默不语的厚剑军，见自己依旧得不到答案，他甩开厚剑军站起来要走：“行，厚剑军，你爱说不说！那个男的告诉我他叫洪墨，我去找他问总行了吧——！”
话音刚落，厚剑军就拉住秦明的胳膊，半推半搡地将人丢在集装箱上，巨大的、拳头锤击铁皮的声音在秦明耳边响起。
“厚剑军你放开我——”秦明抬头看厚剑军，才发现愤怒而又悲伤的、有些恐怖却又仿佛与曾经相同的温柔的厚剑军的面庞。心何尝不难过…秦明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只记得愤怒和仇恨，但最近却有一大块冻结了的悲伤与无助的冰山不停在融化…头靠在厚剑军胸口，他的手抓着对方的衣服，“厚剑军…我不想死，我想和你好好在一块…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寻找当年的真相…你每次一这么看着我我就不好再为难你，但你真不怕有一天会看见我尸体躺在你面前么…”
厚剑军长出一口气，一只手搂住秦明，将人埋在自己胸前，亲手杀了发小的人应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另外一个发小？又该怎么完成逝者最后托付的心愿…？
秦明能感觉到厚剑军隐藏在胸中那巨大的悲伤与痛苦，“我不想只被你和程焱保护着，我现在真的长大了，就像你们不想失去我一样，我也不能再失去你了…行么…”秦明用手环住面前这宽厚的身板，感受到那身体微微的颤抖。
厚剑军抱着秦明的手越发用力，呼吸也更重，厚剑军拼命地隐忍着眼泪，为了程焱、为了秦明、也为了他自己…
秦明抓着厚剑军的衣角，“行么，厚剑军…算我求你了…我想和你一起解决这件事。”
沉默了好久，终于一个声音在秦明头顶响起，“嗯，我知道了，我告诉你…”
厚剑军的声音有些闷，秦明一愣，心中涌出了难以言明的感情，终于，终于…
寻找狙击手回来的庄严躲在另一个集装箱后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他将头向后仰靠在铁皮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