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高明峰陪我吃过饭过完小年才走。自然又是依依不舍,我催了又催,才不得不走。
而那之后,高明峰每天都会跑过来陪我。事实上我喜欢他来陪我,那会让我不再因为格瑞的暂时离开,而感到时间难熬。
因为我不喜欢出门,高明峰可能也想跟我单独呆在一块儿,也不想出去,所以他一来,我们就一腻一整天。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复习功课,一起看电视。有时候也会一起到格瑞专门给我配的电脑上上网。我会跟高明峰斗
嘴,也会跟他赌气,还会跟他撒娇,偶尔,也会让他抱抱我,亲亲我。我知道那样不对,可是,他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实在是无法拒绝他的娇宠。而且,悄悄地说,我也无法拒绝那种有点好玩,有点兴奋,有点不安,可是还有点甜滋滋的感觉。
那让我觉得自己原来这么重要,有一个男孩子这么宠着我,疼着我,处处让着我。
从小到大我没有感觉自己重要过,只有高明峰,给了我这种感觉。
格瑞也宠我,也疼我,虽然他嫌肉麻不说出来,可是我知道他绝不会比高明峰少一点宠我,少一点疼我。可是格瑞也很凶,他总是叫我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如果我胆敢违背,他会毫不客气地教训我。所以跟格瑞在一起,我很甜蜜,也很满足,但是,我感觉不到自己有多重要。我规规矩矩地不敢稍有逾越,因为我怕惹他生气,更怕他生气了会不要我。
可是跟高明峰在一起不一样。他总是会哄着我让着我,就算是我故意无理取闹,他也会百般迁就我。他让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这话说得很肉麻,但是真的,他真的让我有这种感觉。
而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人沉迷,那让我没法拒绝他。明知格瑞知道了会很生气,我也拒绝不了。那就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吧!格瑞总是管着不让我随便吃零食,虽然他给我买,但是不让我随便吃,因为我饭量小,如果我吃多了零食,正餐的时候就吃不下。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地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吃。他越管,我越想偷着吃。有时候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吃,可是,因为他管住了,我就忍不住地想偷着去尝试。
对于我来说,格瑞是我的正餐,有时候难以下咽,要人逼着才肯吃。而高明峰,就像那零食,不一定很美味,但是很新奇。尤其在偷着吃的时候,感觉更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没人规定我必须在什么时间吃,我可以随身带着随时拿出来嚼两口。
但是,不吃正餐我会死,不吃零食我顶多只会有点儿难受。
啊!这话千万不能让高明峰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把他当零食吃,一定会把他气死!
而格瑞呢?发现我偷吃零食,他一定会生气,但只要我不是太过分——比方说吃零食吃个老饱,他也不会把我真的怎么样。
所以我,跟高明峰也有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让他在我们家里过夜。就算他有时候赌咒发誓一定会老老实实在客房睡,我也会坚持请他回去。
唉!别骂我混账,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笨孩儿。我真的没想过我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只是想着只要不会惹得格瑞太过生气就没关系,其他的我都没去想——事实上我的笨脑瓜儿也根本考虑不到那么周全那么远。我以为高明峰自己要天天来找我,自己想抱我想亲我,我顺着他,就是对他好,就是报答他。可是我真的没想过,我的顺从,会对高明峰的以后,产生怎样的影响。
唉!我自己想想,高明峰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又幼稚,又愚蠢,还有点儿贪婪的小笨孩儿,真是他的倒霉。
王昕每过一两天就会给我打电话问问我有没什么事。又说要帮我买点儿过年的东西送过来,我赶紧跟他说都买齐了。他大概也忙,一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又过来看我。
他来当然会约上高明峰。不过他给高明峰打电话的时候高明峰已经在我身边,所以高明峰只好跟他说各自来,不用相互等,谁先来谁帮忙做饭。结果王昕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快将饭做好了。
然后在吃饭的时候,高明峰会自然而然地拣我喜欢的菜夹给我,而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抬头冲他笑一笑。
再然后,王昕——又一只狐狸,反正除了我,人人都是狐狸,人人都能一眼看穿我——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对。
“喂喂喂!什么时候起……你们两个好像……比我要亲密多了?”
他一说,我又不会掩藏心事,马上就是一个大红脸。高明峰就会抡起拳头捶他。
“喂!明明是你打电话约我,却来得这么晚,害我帮忙做了半天饭,你不说老实点儿,还敢耍贫
嘴?让格瑞那个霸王回来听见,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夹一筷子菜而已!你不服气,你也替他夹!又没人不让你夹。”
“好!我不跟你争。”王昕就真的也夹一筷菜给我,我当然也会红着脸勉强冲他笑一笑,然后他就马上指住我的脸,“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他冲着我笑,笑得很假!他冲着你笑,就笑得很甜!”
“你还成个透视眼了是不是?”高明峰忍不住地又捶他,也忍不住地满脸都在笑。
而我呢?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假笑,什么是甜笑。都是笑,为什么我都分不清,他就能够分得那么清楚?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拿出在高明峰跟前使惯的那一套,赌气放下筷子嘟起嘴,不吃了。
“啊?看见没有?还瞎说!让他不吃饭,等格瑞回来看怎么找你算账!”
“好好好!我不说了。”王昕也马上投降,“小丁璐,是我瞎说,你大人大量,不要见我怪。那!吃个蘑菇,你最喜欢吃这个。快点儿吃好不好?你不肯吃,我们也不敢吃了!”
我见他小丑一样,忍不住一笑,也就重新开始吃饭。而关于假笑甜笑的事,当然也就不再提起。
等他们吃过饭一走,高明峰不知道从哪儿转一个圈儿就回来,等我一打开门,马上就想伸手抱我,我当然赶紧伸长手拒绝。
“你离我远点儿!人家都在说我们了,以后你不准一个人再来!”
“又不管我的事,我还捶了他几拳,你不能有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吧?”高明峰就会使劲儿叫屈。
“不算在你头上,你想让我算在谁头上?”
“好好好!算我头上行了吧?”
我瞪他一眼,其实也不是真的有气,让了他进门,回身在沙发上坐下,又问:“你不是跟他一起走了吗?又回来干吗?”
“我……”高明峰挨在我身边仰倒在沙发里,禁不住地手舞足蹈,“他说……你对他笑笑得很假,对我笑笑得很甜。那说明,你对我起码比对他好得多多了,我真是开心死了!”
“你还开心呢!”他开心,我反而愁上心头,就忍不住地使劲用手推他,“都是怨你!非要天天往这儿跑,让王昕把这话说给格瑞,格瑞一定会很生气!一定会饶不了我!”
“是!都怨我!都怨我!”他抓住我的手哄我,“其实王昕也只是随口说说,别说我们没什么,就有什么,不该传的话,他一句也不会传给格瑞听!更何况……你把我防得跟狼一样,就算是让格瑞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出口长气,挣脱了他的手,用手支起下巴,嘟着嘴发呆。我可不认为格瑞知道会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真有点儿……后悔不该跟他走得这么近,好像……都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他看我这模样,自然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他伸手握住我的肩,把我的身体扭过去,看着我的眼睛。
“你……想不想我现在马上消失?想不想我从此以后都不再见你?不再打扰你?”
我嘟着嘴不回答。事实上,我不想。
“其实……”他试探着问我,“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我是不是?”
我还是不吭声,也不看他的眼睛,但是我的愁眉苦脸泄露了我的心事。虽然只是跟他相处了几天而已,但是每天几乎寸步不离,有他那么的娇宠溺爱,有一句话叫做“食髓知味”,如果真的以后都不见他,我何止是一点点舍不得?我会很舍不得!——起码现在,在格瑞没在跟前的时候,我确实有那种感觉。
“只要你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我就足够了!”他呼口长气,搂住我,“我知道……我让你产生了困扰。你怕格瑞,也爱他!我本来……不应该跑来打扰你。而且我也答应过格瑞,在你长大以前,起码在考上大学以前,我不打你的主意。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不想你,实在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天天跑过来陪你!要不这样好不好?格瑞不在,我就来陪你,格瑞一回来,我们就恢复以前那样的关系。我还是……尽量不看你,不跟你多说话。其实有格瑞在,我也没有机会跟你多说话!他那么霸道,看得你那么紧,以后……想跟你单独见一面,都是难上加难!所以,也就剩不了几天而已!”
听他这样一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马上就心软,马上就又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他!所以他要抱我,我就让他抱。他要亲我一下,我也让他亲。只想趁着格瑞不在,多给他一点安慰——当然有前提,不能越线。
幸好他没有亲我,只是搂着我,用手轻轻搔弄我的头发。
而我呢?
我就是个死没良心的小坏蛋,被他这样搂着抱着,才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人家的伤心抛在了脑后,我就只顾想起来自己屁大点儿的一件小事儿。
“啊!我的碗还没洗。”我回过脸来很委屈地瞅着他,“你们吃完就跑,就让我一个人这么辛苦!”
“那你坐着,我去洗。”他终于还是凑过嘴来在我嘴上亲一下,然后松手丢开,一边挽起袖子,起身走向厨房。
我瞅着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地就有一种暖洋洋甜丝丝的感觉。我知道他在家里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别说洗碗,连收拾碗都有佣人做。可是,他就是会宠着我惯着我对我千依百顺。
你说,面对这样的宠爱,你能够全无感觉吗?
算了!不想了,还是……进厨房给他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