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郝文礼 陷入低谷

  44 郝文礼 陷入低谷

  郝文礼去了启东县工作后不久，他的老丈人，杨一桥死了。

  当杨雪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杨一桥？怎么可能？在郝文礼的印象里，他的老丈人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中年人，还远算不上老年人。今年才五十九岁，还不到六十岁。

  上次回去，也就是他刚刚从紫金公司离开，杨一桥还和他喝着酒，在酒桌上劝他，说人生就是这样，浮浮沉沉，高高低低，要看得开，看的远。精神抖擞，面色红润，他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相形之下，郝文礼倒像一个没了精气神的老年人。他还记得最后，杨一桥高高举起手里的酒杯，抑扬顿挫的吟诵：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用来勉励自己。

  怎么就会一下子逝去了呢？

  杨雪告诉他，那天很平常，吃了晚饭后，杨一桥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老伴到楼下遛弯，看小区人在跳广场舞，看了一会，就回来了。看到他还在那坐着，就说别再看了，没得到回应。过来一看，杨一桥就坐在那里没了生机，动也不动了。

  杨雪的妈妈吓坏了，先给杨雪打了电话，杨雪听她哭着说你爸不动了，就忙打了120。人拉到医院时，就已经过世了。最后，医院说是饭后高血压引起的心梗。

  郝文礼紧赶慢赶地回来，也是三天以后了，在追悼会后参加了下葬仪式。

  叶落归根，杨雪的妈妈坚持说老杨的心里一直有个回乡的梦，多次告诉她死后要葬在桃园镇，他喜欢那山清水秀的故乡。

  多年后，又回到了桃园镇，郝文礼感概万千。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了，从一无所有的低处慢慢地变成了有权有势的上市公司经理，站在人生的浪尖。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他也从那浪尖上跌落下来。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这些年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

  老太太自从回来后，再也不愿意回武汉了。她本是一个农村妇人，喜欢庄稼地，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就在老宅里住下，杨雪怎么劝也没用。

  现在儿子郝思章刚刚进了实验中学，那是杨雪下大力气才办成的事情，为了儿子的将来，她还得在武汉陪着。心里又不放心老妈一个人在农村，一边让一个同村的远房亲戚照顾着，一边自己两边跑着。

  郝文礼丧假一完，又回到了启东县。他是县长助理，每天陪着王县长，忙的团团转。

  王县长是个个子不高，身材细条的中年人，年龄和郝文礼不相上下。起初，他看郝文礼是南京张市长派来的，对郝文礼非常器重，出门总要带着他。郝文礼人也没什么心机，爱说爱笑，还感觉不错。但是慢慢地王县长发现，他和郝文礼出去，总被人看走眼。

  许多人一看到他们，就觉得郝文礼是王县长，长得胖大溜圆，满脸富态，一副当官姿态自然体现。而他王县长本人，站在郝文礼旁边，就显得矮小和猥琐，变成了一个跟班似的。尽管郝文礼每次都有说有笑着解释说自己不是县长，把他往前面重点推崇，但是，王县长心里是越来越不舒服，心里慢慢地产生了芥蒂，不爱带郝文礼出去了。

  在王县长这里受到了无形的冷遇，这在小小的启东县官场，就没人敢和他热乎了。郝文礼看到了这一切，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每天数着日子过生活。

  也好，最后瞅了个机会，王县长把郝文礼往县办公室一塞，给了他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名号，算是彻底摆脱了他。副主任就是个闲职，上面有主任负责，压着他，下面的人也不怎么买他的www.yanqingcun.com帐。郝文礼主要就是干着迎来送往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是应付一些喝酒的场子。

  他常常是喝得上吐下泻。有时，这顿酒还没醒呢，就要又开始一顿了。郝文礼的酒量也就在这时得到了飞跃。

  只是每次酒醉后，他就要喊沈文章的名字。经常骂道：“沈文章，……你爷爷的，……你奶奶的，你能喝，来找我喝呀，来呀。”

  县办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酒敌叫沈文章，他以前喝不过，但都不知是何人？

  有好事者在他酒醒后问他，谁是沈文章时，他只是目光呆滞，神思飘忽，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等彻底清醒后，就不再提这个名字了。

  他收到了沈文章发来的电子邮件，说他们一家在多伦多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并问他什么时候他能办好，好在那里相见。

  郝文礼看完后，哭了，哭的痛心痛肺。

  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给沈文章回了电邮，说自己工作进行了调整，从紫金矿业集团公司出来了，现在从政了，并且说这是自己的意愿。

  他并没有告诉他那场风波，他不想让沈文章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对于移民之事，他也说因为杨一桥的去世，家里有了变故，等以后再说吧。

  沈文章的电邮来了，向他从政表示祝贺，说这是你的心愿，那你就在仕途上大展宏图吧。公务员移民就不容易了，但是当你官大了，就可以常常出国出差了，那样我们一样可以再见面的。

  其实，郝文礼不知道的是，沈文章这时也是生活潦倒，一塌糊涂。

  来到加拿大后，以前在中国的那些研究工作经历一下子变得无用了。这里更需要当地的工作经验，沈文章在发了很多的Resume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里，他们什么都不是，不再是研究生，不再是技术员，不再是教授，他看到了许多的大学教授在那里做打扫卫生的工作，还有一些高级工程师们在洗着碗呢。

  沈文章带来的钱，换成加元很快就花的差不多了，他们连什么工作都没有找到。

  每次，沈文章就是在图书馆里，用免费的电脑给郝文礼发的电邮。每一次，都不提自己现在的窘况，都是把所见的一些新鲜事情告诉他。

  他们就是这样联络着，但是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情况，还都认为对方有着新的不一样的生活，至少觉得生活的还不错。

  郝文礼再见到儿子时，儿子都已经比他高了。

  郝思章吸取了郝文礼和杨雪两个人的优点。皮肤白，眉毛黑，一双明亮的眼睛，尤其眼睫毛特别长，毛毛的，更加让眼睛看的好看，身材也不像郝文礼，而是更像杨雪，高挑挺拔。

  郝文礼每次回来，也就小住几天。郝思章自小就和他不亲，所以也不怎么和他说话，自顾自地在屋子里学习。起初，郝文礼还想着法去跟他套近乎，慢慢地发现也是徒劳，就随他了。

  只是看到杨雪头发竟然白了不少，还要他帮着给染发，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愧疚，对这娘俩照顾不周了。于是，他和杨雪商量，一家人怎么要团聚在一起。

  杨雪说儿子好容易上了重点中学，学习也很好，等他上了大学再说吧。

  郝文礼每次探亲回来，也要长吁短叹一阵。

  只是一个人时，心里又想着远在加拿大的沈文章了。一家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容易吗？他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地……在想我呢？一霎那，沈文章胖胖的笑脸仿佛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