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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这个地方挺好的，老王和小明也都很适应。过完了元旦，就离咱们中国的新年不远了。小明想家，他想父母，想妹妹。他妹妹学习好，所以上大学的学费，小明这个做哥哥的就答应全包了。其实小明攒下的钱还算不少，足够他妹妹读上个两年的大学。剩下的两年，小明还可以用之前的那两年的时间再去挣一点儿。
老王没啥亲人了，自己一个！而且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老王早就适应一个人过日子了。要不是和村长一起弄个这个事儿，他也不能欠别人钱，也不能被别人打，也不能出来打工挣钱。
其实老王在北京这几个月过得很自在。累是累了点儿，不过还算是能活出个人样。在家的时候，他基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蝼蚁一般，没人知道。或者说知道他的人也没人知道那些人是谁。
老王不算是一个明白人，在他看来，农村人就是农村人，生在农村，活在农村，没啥不合理。他也没有想过为啥有人有钱，为啥有人没钱。他就像中国的大多数老百姓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操心着自己的事儿。
这种问题也不该他这样的人去想，他也不是什么哲学家，怎么会想“我是谁？”这样的问题呢？
但是来了北京之后，老王开始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因为，他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了。
小明自从和老王睡一个被窝之后，算是收敛了不少。两个男人搂着睡，虽说解决不了生理问题，但也算是有一定的肌肤之亲。所以小明越来越喜欢老王搂着他睡觉。小明在老家的时候，也是喜欢被爷爷搂着睡。
老王在工地，做饭做菜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一般家常菜，他都能做得和大师傅不相上下。偶尔有工头或者队长什么的人在食堂里面开小炤，老王也都能在大师傅不在的情况下给他们露一手。
要说这老王的优点，那就是脾气好，心好。而且这老头认识字，还不爱闲着，所以别人用来扯皮的时间，他要么是看书，要么是琢磨事儿。就好比欠了别人的钱，就是他琢磨事儿琢磨的，本来好好过日子就对了，有些事情也可以慢慢来。但老王偏偏闲不住，他就想弄个什么效率的，看得见的，不走寻常路。但他这种还不是揭竿而起的那种，不是改变中国的那种，不是拯救地球的那种。而是如何让自己自强的那种！老王想的是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学点什么，以后会用得着。就这样，老王从不过多浪费时间。
老王以前在小作坊的时候买了本《水浒传》。这本书没有缺页，老王读得也是津津有味，有时候白天读了，晚上睡觉前也会给工友们讲一段儿。
老王是个心细的人，白天读的那些段子，到了晚上他基本都不会忘。晚上大家扯闲磕的时候，老王就给大家讲一段儿。有时候大家觉得不过瘾，就让老王再讲讲。可老王白天看了多少，晚上就讲了多少，再让他讲，他也不会了。
年，老王和工地的大部分工人们一起过了年。因为工程太紧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没回家。老板答应过年加班儿多给开工资，大家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留了下来。其实老板不给多开工资，大家也没办法。倘若过年之后回来，发现工作丢了，那就更惨了。
过年的那两天，工地停工了，大家也都歇着了。人们聚在一起没啥事儿，就来来回回在北京的大街上看热闹，逛商场。
老王和其他人一起，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这一走，竟然看见了自己曾经的老哥哥！
老王在老家的时候，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那人不是他亲戚，算是他的邻居吧！那人姓金，金木水火土的金！老王以前就管他叫“哥”！
这个金老头因为儿女的关系，早在几年前就卖了房子来北京了。他的儿女都是很有出息的人，所以老两口就都跟着过来带孩子。先是大女儿家的外孙子，老两口给带着，然后是二女儿家的外孙子，老两口又给带着。现在就差小儿子的孙子了！不过这孙子还没出生，所以老两口仍旧给二女儿带着孩子。
这个金老头是个同志。很纯的那种。但是金老头很专一。他就喜欢老王。从小就喜欢，一直到现在。老王小的时候不叫老王，也不叫小王。他叫王福林。其他人都会很亲切地叫他“福林”！
老王依稀记得，他是被自己父亲从哪里给捡来的。也不是捡来的，是要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被要来，他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自己的生母因为什么事儿不要他了，然后他就成孤儿了。自己的生父，他从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久，他就被后来的这个父亲捡来了。
这个人姓王，所以他也就跟着姓王了。他以前姓什么，他还是想不起来。反正他印象中大家对他最多的称呼，就是“土娃”！因为喜欢在地里玩儿，所以浑身脏兮兮的。
老王记得他老家不是河北邢台的，好像是山东德州。他就是被姓王的这个人从德州带到邢台的。那时候各省之间的地域还分得不是那么清，他就知道他是从一个地方走了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哪会觉得这就是“跨省”呢？
到了新的地方住下，还是孩子的老王对周围都很陌生。不过这个姓王的男人对他很好。他的老婆对他也很好。就这样，他管这个男人叫“爹”，管这男人的老婆叫“妈”！这夫妻还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儿，他管她叫“姐”！这一家人都配得上这些个称号。他们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人一样。
就这样久而久之，“土娃”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并且过得很幸福。
在家是这样，但在外面土娃是受欺负的。新来的娃娃，肯定会被本地的娃娃欺负。但是，每当土娃受欺负的时候，总有一个孩子替他撑腰。那个人比土娃大不了多少，但是却很是硬气，只要他一出面，就没人敢对土娃怎样。那个人就是金老头。
就这样，两个人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从小到老，两个人都是也兄弟相称。当然，这期间也有过矛盾，但这些矛盾从来都没有隔夜的。老王对他老哥哥尊重，金老头对他这个老弟弟爱护。一直到金老头被儿女接到城里，两个人才慢慢淡了联系。
这也是没办法，人老了，儿女接走是表明儿女孝顺，本来金老头舍不得这个老弟弟，但他还是没有办法。
而老王知道的男男之事，就是从老金这里来的。
看着老金和自己的家人在街上走着，老王真想过去和他打个招呼。但理性压制住了老王的想法。现在自己是逃难来的，哪能过去和老哥哥打招呼呢？看着不远处那一家子幸福的表情，老王只是低头叹了口气，尽量绕远走开了。他一边看，一边走着。既希望能多看两眼这个如自己亲人一般的老哥哥，又不想被老哥哥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其实老王不怕老金看到自己过穷日子，而是怕老金看到了自己在这里，肯定会问个究竟。自己和他一起从小长大，老金什么性格，老王很清楚。要是老金知道老王欠了别人钱，知道老王被村长给骗了，那村长肯定就活不了了！再者，在这过年的日子里，自己的出现一定会把老金家里的气氛给破坏掉，就冲着这一点，老王都得绕开走。
老金也是农村老头，像他这样的老头到城里过日子，其实也是睁眼瞎！老王不怪老金不经常联系他。老金不联系老王，也是因为老金没工作，吃的用的还得是儿女给钱。吃穿用儿女给的，底气就不足。而且老金还是一个很在乎面子的人，所以老金不总去找老王，也有他的难处。
没一会儿，老金就从老王的视线里消失了。老王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啊？大过年的还叹气？”小明发现了老王微妙的表情。
“没怎么……呵呵！”老王掩饰着自己的想法。
“再怎么说都过年了嘛，乐乐笑笑！我也没回家啊，我也想家啊，可现在不也得在这儿嘛！再说有你在，我好多了，不然我说什么都得跑回去！”小明笑着对老王说。
“对！好好过年，新年新气象！”老王笑着，继续跟着他们这支大队伍在北京的街上“游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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