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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开春来到广州,贺永亮仍旧选择到一家公司做了业务员。首先业务员最好找工作,其次他也是希望在满广州拜访客户的过程中,能够有一天遇上董铁柱。
这个希望很渺茫,以他这个年纪实在不该做这样的白日美梦。然而,如果连梦都没有了,他怕他会支撑不下去。
他依旧在外边找了一间房子住,只是因为在广州市房租太贵,他找的这间房子离公司有点儿远,每天骑自行车也要差不多半个小时。幸好坐车还算方便,偶尔拜访客户回来太晚,赶不到公司去骑自行车,第二天早晨他就坐公交车去上班。
当初收到董铁柱汇给他的三十万元钱,他几乎要崩溃了!因为他怕董铁柱再去做傻事,更怕董铁柱路子越走越偏。虽然从金铃嘴里听说董铁柱之所以有这么多钱,是因为有一个大富翁看上了董铁柱,可是他仍然忧心如焚!毕竟三十万不是小数目,而董铁柱去广州也还不到两个月时间,有哪一个富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付出如此代价到董铁柱身上?就算有,也必定会有某种苛刻条件作交换。
而孑然一身的董铁柱,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作交换?
所以他一连几个月,班也没心上了,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乱撞穷尽一切可能去寻找董铁柱。每天他都会买几份报纸,并且关注着他能够有机会看到的每一条电视新闻,只要有报道说哪儿有抢劫或者诈骗发生,他都会胆战心惊想尽办法去求证,直到跟那三十万完全撇清才罢手。
正是在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他日渐消瘦。一直到当年年底,董铁柱始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幸好也没有民警一类找上门来做调查,贺永亮的一颗心稍觉安稳。到了这一年春节回家,金铃主动提出跟他办离婚手续。他知道这一年他所表现出的焦虑憔悴金铃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中。虽然他们夫妻缘分已尽,但是这辈子他们都将是对方在这个世上最能够依靠、也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所以他们先背着贺老妈办了离婚手续,之后,就开始商量着怎么处理那三十万元巨款。金铃没什么主意,反正一切都听贺永亮的。而以贺永亮的想法,这三十万元钱如果真是人家白送给董铁柱,那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董铁柱恐怕想回也回不来。把这三十万元白放在银行也可惜,倒不如先做一点投资,等董铁柱回来的时候,再把钱腾出来还给他。他本身并非刻板之人,这些年的业务生涯,更使他养成了以钱生钱的赚钱理念。所以他先以金铃的名义在小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又帮金铃开了一个店铺,再将剩余的钱还了所欠外债。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仅仅两年而已,董铁柱居然回来了。那天在接到董铁柱的电话之后,他几乎有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感恩与狂喜!
感恩老天爷让董铁柱这么快就回来;而狂喜,还是因为董铁柱这么快就回来。
然而,等真正见了面,当董铁柱告诉他跟那个富翁的三年协议——这一点并没有让贺永亮感觉震惊、或者说意外,这两年他已经对那三十万的来历有过无数设想,其中就不缺这一项——而当他试探地询问董铁柱跟那个富翁的感情到底怎么样的时候,董铁柱的迟疑不答,却让他充满狂喜的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他并不怪董铁柱为了钱跟其他男人签下近乎于卖身契的协议。毕竟他也年轻过,他很清楚金钱对于一个小年轻来说诱惑有多大。尤其在当时的那种处境,换了是他很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他既然接受了这个小年轻的爱情,就必须允许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摔跤犯错。只要董铁柱爱他的一颗心不变,只要董铁柱最终能够回到他身边,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曾经跟董铁柱这样说过,他也准备这样去做。这两年他有揪心,有思念,却从来不曾有彷徨。因为他坚信,无论董铁柱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最终都一定会回来!
而只要董铁柱最终能回来,他甚至愿意继续等待。然而,当他开口寻求答案的时候,董铁柱居然迟疑了。换句话说,他跟那个富翁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最初相互利用等价交换的“契约”关系。
那也难怪。毕竟已经整整两年,董铁柱又是那种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想用十分来回报的人。当初他不过就是稍稍帮了董铁柱一下,董铁柱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更何况这个富翁为了董铁柱可以豪掷数十万,而在这两年之间必定也是恩宠不断。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移情别恋。
他理解,可是他却难以承受这个结果。在跟董铁柱分手以后,他强撑着回到出租屋,立刻就倒在了床上。而在之后的一连好多天,他虽然每天仍然在上班下班,却如同机械一样,了无生趣。
直到金铃打来电话,察觉到他情况不好,在电话那边就哭了起来,他才意识到,他身上还肩负着责任!他还有金铃需要照顾,还有贺老妈需要他尽孝,还有儿子壮壮需要他的养育教导。
所以他重新打起精神。董铁柱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拜访完一家客户出来。听着董铁柱的哽咽,感受着董铁柱对他依旧存在的那份关心与依恋,他有心酸,有心痛,却无怨恨——事实上他觉得他不该怨恨,因为当初选择接受这个比他小了整一轮的大孩子的时候,他就应该准备好接受今天的这个结果。
而他,在经历了董铁柱的深情与背叛之后,还有可能接受另外一份感情、另外一个男人吗?
事实上现在就有那么一个男人存在。那是在去年十一放长假的时候,他因为牵挂,因为思念,心里空虚到想要随便找个人来聊一聊,所以他去了网吧。通过网络进入了同城聊天室,就在那里边结识了一个跟他年岁相当、经历也差不多的离了婚的男人。因为言谈投机,他们俩甚至见过几次面。
那个人长相不错,五官端正,也很有男人气质。而且那个人对他也颇有好感,一再表示想跟他有所发展。可是在他心里,除了那个杳无音讯的董铁柱,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他想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董铁柱的债,所以这辈子,即便到现在已经知道跟董铁柱没有再相亲再相爱的可能,但是稍微想一想要跟董铁柱以外的其他男人相亲相爱,仍然会令他从身到心充满抵触!
可是他不能将这些话说给董铁柱知道,更不愿让董铁柱看到他的憔悴与消瘦。既然董铁柱已经确定要跟其他男人在一起,那就让他好好过他的生活吧!有痛,有苦,他一个人背起来就足够了,犯不着纠缠不清让两个人都痛都苦。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辞掉工作回老家去。当初之所以来广州只是因为董铁柱,现在既然知道董铁柱有了另外一份感情,他继续留在广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他既然已经跟金铃离婚,就不应该继续让金铃代替他照顾年迈的老妈。他可以孤独终老,却不能让金铃依旧青春的生命,陪着他继续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