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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突然有些偏冷。
长海叔似乎不想就此打开话题,而是在斟酌谈话是否有必要开始。天色逐渐变得灰暗,远处一辆大巴正巧打亮了车灯,象疲倦的眼神,拉上最后一批乘客,掉头回城。
我给长海叔递上两包中华烟。我不抽烟,但是我已经学会不再坚决推辞别人敬烟,我可以交给长海叔,现在抽屉里已经积攒有好几包了。
“这是干啥?”长海叔伸手推却,仿佛在提醒我不能假公济私。
“没事叔,是几个朋友给的,不是公家的,放心!”
收是收了,却不忍就此打开,长海叔还是点上了口袋里的香烟,喷出一口烟雾,扭头看着我,脸上恢复了笑容:“宝啊,叔想问你一件事。”
“嗯,叔,你说呀?”我屏住了呼吸。
“你说买辆小轿车得要多少钱?就一般的好啦,不要你那辆帕萨特,太贵!”
有点纳闷。长海叔怎么问这个问题?我还寻思会不会是打听三驾马车的事情,心头微微紧张了一番。
“一般的轿车?也就十万多块钱吧!再少就显得寒碜了,你要买车呀,叔?”我来了兴致,有点调皮地反问长海叔。
“宝啊,叔去买辆车干啥?叔又没驾照,又付不起油钱,买车当床睡呀?嘿嘿!”长海叔似乎被我逗乐了,开心地笑了出来。
“那谁要买车?是别人向你打听?”
“嗯,那个桑塔纳3000型的,要多少钱?”
“大概十一二万呗!不过这只是光车价钱,上好牌照可能要十四五万吧!”我很奇怪长海叔会打听这个车型,忽然间灵光一闪,长海叔想去开出租车!因为本市的出租车都是这个型号,于是我急急地问了一句:“叔,你想跑出租?”
“哪有的事!阿清啊,再便宜一点的,还有些啥车子?”长海叔眯缝着眼,似乎在揣度着什么。
“可能只有伊兰特了吧,也要十万块,上好牌十二万光景。叔,你老问这干啥?”我有点按耐不住了。
“想知道?宝啊,那你答应叔,别讲给你大舅晓得?”
“嗯,我不说,保证不说!”我着急地发着誓,就像一个小孩,等待着大人的奖赏。
“嗯,宝啊,我有过一个孩子,叫东东,你晓得吗?”
“知道,叔!”我嘴上应和着,心头却一惊!难道那个被生身父母领走的男孩,又回来缠上了长海叔?早上的疑惑不解,现在正变成现实答案,耳旁回响起那句慵懒的声音——长海叔是我干爹,我是东东——心里的担心如潮水漫过江堤,长海叔,你和东东夜夜通话不歇,难道是你要帮东东买车?
“东东考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上海,算起来有三年多了,说是他老子还给他在浦东买了房子。前段时间东东打电话过来,说在上海没车实在不方便,还说谈了几个女朋友,都一样逼着他要买车,这个……”
果然如此!我按耐不住,急急地打断长海叔的话头:“那他自己买呀!还有,他爸不是很有钱吗?那就给买一辆呀!”说完觉得有点不妥,毕竟一起生活了靠十年,长海叔早把东东当做自己的儿子,但是东东不念亲情一走了之,已经没有感情可言。所以觉得话虽然说重了,却不想挽回。
“他爸前年去了非洲,去那个叫尼日利亚的地方承包工程,说是要到明年年底才能回国,他娘在扬州老家,家里也没什么钱了。”
“那你就信了,叔?”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难道杳无音信了这么多年,还要回来敲一记竹杠?
“这种事,我想他不会骗我的。”
“他当然是在骗你,叔,你千万别信他!”我有点发急,因为我看见了长海叔的优柔寡断开始从眼光中流淌出来。
“嗯,宝啊,东东象有你有脑子!这小子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还在电话里抹眼泪,说是非要买辆车不可。呵呵,真拿他没办法!”长海叔虽说嘴上是在批评,脸上却闪现出有一点点幸福。
“那你想咋办,你倒是说呀!”
“叔不晓得,才过来问你哩!”
“千万别买啊,叔,你辛苦攒下的几个钱,千万不要心肠一软,就全给了人!他可是没按什么好心,叔,东东没啥出息的,你别指望他,你看他早上九点多了还在睡觉,完全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不思上进!”
我简直找不到更多的词语来贬低东东了,只能一股脑儿将一通连珠炮般的指责,全部倾泻在还未谋面的那个无赖身上。
“他上班忙,晚上老开夜工的,早上自然会睡得晚一点,咦,你咋知道他睡晚觉的?”长海叔看着我,有点奇怪。
我说漏嘴了!但是我现在不会退却,因为我已经看见,一朵巨大的乌云,正牢牢罩在长海叔的头顶,马上就会有一支象鼻从浓云里探出,吸干长海叔奔忙一生的积蓄,然后消失得无踪无影。
“你别管我,叔!我晓得他好不到哪里去,你别信他花言巧语,他只想得到好处,他哭个屁!有本事自己挣去!”
我情绪有点激动,牢牢抓住长海叔结实的手臂,不住地晃动,甚至猛地掐住了一块鼓起的肌肉,像是在呼喊长海叔从梦境中醒来,又象在极力召唤长海叔飘走的灵魂,似乎长海叔正处于弥留之际,而我坚持要他修改最后的遗嘱。
“哇!要拧死你叔了!”长海叔挣脱了我的追堵,揉着手臂上红红的一块肌肉,笑呵呵地说:“看你这样子!宝啊,叔知道你对叔最真心,所以才找你嚒!东东这家伙平时没个音信,有事才来电话,以前都是打电话去你大舅家,除去要钱,从来就没几句话!这次小家伙在电话里头掉眼泪,我认准他事情肯定很急,所以才肯落下这个脸的!宝啊,你想想叔讲得对不?”
“不对,叔,这是鳄鱼的眼泪,就是吃人的那种鱼!你昨晚和他电话讲了一晚上,是说服他了?”
“没,叔答应给他三万来块。”长海叔声音有点低,借着抽烟的动作,眼神躲着我。
“三万?叔,你一下子就给他三万?”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海叔啊长海叔!你为什么这么善良?为了一个远方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你一下子挤干起早摸黑辛苦攒下的积蓄!想想你在棉纺厂,没日没夜地扛啊扛;你在搬运站,长年累月地搬啊搬;你浑身浸透在江水里,逮小鱼,捉小虾,一个子一个子的攒着小钱,现在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却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亲情,毅然捧出自己的血汗存折,你明明知道东东是朵抓不住的云,为何还要去怜惜他的一派谎言?
“他还不满意哩,他一定要八万,说还有那五万算是向我借的,满两年就还给我!”长海叔幽幽蹦出的这句话,如远方地平线上一声飘渺的惊雷,传入我的耳朵。
“那你答应他了?”
我心情极度紧张,像个弱智的傻瓜,眼睁睁地盯着长海叔的嘴唇,看他接下去要诺动的方向。
“嗯!”
声音低得像十里外一声含糊的梦呓。长海叔象做了一件亏心事,偷眼看了一下满脸沮丧,频临崩溃的我,然后迅速避开。
我真想扑上前去,狠狠咬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