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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秋风紧,满地落叶黄。
站在江堤极目远望,江滩空旷萧瑟,江水白沫纷飞。水天尽头的交际线,显得那么清晰,那么空灵,幽深的浓青,托着羞涩的浅蓝,仿佛融为一体,又似远远分离。只有最强健的海鸟,还坚持在天空逡巡,决意守护自己的领地,久久不愿离弃。枯黄的芦苇成片折落于江水,慢慢地与根枝剥裂,随波飘向江岸,杂乱地拥挤堆积,而夏日喧闹的生灵,已经全无踪迹,就像一场嘈杂的盛典,在深秋寒风的扫荡下,结束得杳无声息。
慢慢地走向长海叔那孤零零的乌篷船,轻轻地坐上去,感受轻微的摇动,和跳板推挤舱沿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到处充满了原本就是最适合我的温度,忍不住贪婪地呼吸一口,温暖如旧。一片浆叶,连同把手上淡绿色的胶皮,都是长海叔细细打磨的作品,我静静欣赏,喜爱得不忍释手。眼睛一直在远处和近前来回穿梭,一处是前路,一处是归宿,我心却不想挪步。忽然发现了藏在仓板下的皮兜,忙伸手取出,依旧是很新的黑色,没有一丝擦刮的破损,只有脖颈处米黄色的系绳,有点油腻的光泽,这是长海叔的汗水,肯定还带着劳作的体味,我轻轻闻着,真的有一点,很淡很淡,瞬间沁入心扉。
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旁观父子间这场勉强的团聚。东东的脚步越来越近,我的激情却越来越远。长海叔不是我的附属品,我只能深爱,却不能吞噬。一路直奔江圩的里程,让我重新考虑了很多心题,甚至车子越开越慢,最终直接走到了芦苇滩。东东十年的父子感情,我阿清三个月的悱恻单恋,本来就既不等重,也不等距,我如此冲动地横加干预,甚至不假思索地指责贬抑,是否过于先入为主,敏感过度?
因为深爱着长海叔,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占为己有?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好好考虑。想想夸父逐日的旅程,不免有点心酸,也许深藏这一份苦恋,而不是挂在胸前,反而会使我冷静,使我举止自然。
野香椿的叶子在眼前飞舞,梧桐果的花伞,被海风吹到树头的高处。心静了,一切似乎都美丽了,一直喜欢蓝色,竟然发现远近蓝得可爱,天空纯净得恍若几经过滤,江海搏动出深蓝的底蕴,浅浅的水波一硙硙翻卷,轻柔地抚过江滩,又窃窃私语地退去,仿佛在轻声相劝:你又何必自陷孤独?
“阿清,你咋在这里?”远远的一声呼唤,把我从沉思拉回现实。
长海叔!我惊讶得慌忙站起身。
长海叔站在江堤上,眼睛盯着乌篷船的方向,似乎看清船上是我,马上低头走了下来。
毕竟是常年走惯了江滩,在滑腻腻的江滩上疾走,眼睛却从不看脚下,只靠双脚的感觉就一路直奔到我跟前,没见有半步踩虚。
“宝啊,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啥呆哩?”
“没有,我也是刚到,过来散散步。”我顺口开脱了一句。
“嘿嘿,还骗你叔!你车子到了都快两个小时了,我去镇上接东东,就看见你车子停在村委了,我还以为在你外婆家里。”
长海叔踩着跳板走上小船。小船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开始摇晃起来。
“拿我皮兜干啥?想帮我洗干净啊?嘿嘿!”
我脸一红,忙把手里的皮兜放回舱底,嘴里倔强地回应说:“谁想帮你洗啊,脏成这样子,落在路上都没人拣!”
“嚯,别小看这块皮胶,还是托人去南通买的,要八十块钱哩!”
心里一热,叔,就算只值八块钱,我也愿意珍藏。等你哪一天穿旧了,我就过来把它偷走,小心地放在床头,闻着你的味道,伴我入眠。突然,脑海里猛然想起皮兜的裆部,那被长海叔壮硕的物件顶起一座山丘的位置,刚才竟然忽略了它的价值!身体像刚接通电源的热水器在迅速升温,夕阳下长海叔收网的剪影在眼前瞬间回放,就是这件皮兜,让我深深着迷,一路追逐无法自拔。我几乎要当场向长海叔索取,随即又把话咽了下去——还是等它旧了再说吧,我猴急如此,岂不可笑?
“叔,你咋知道我在江滩?”
“我咋知道,你说呢?我去你外婆家找,桂芬说根本就没见你人影,我算计你走不远,就顺路拐过来瞧瞧,真的找见了。”
“嗯,我还没去外婆家呢!我大舅在家吗?”我装作敷衍地问。如果大舅知道我来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影,肯定也会到江滩来找。
“去市里了看病去了,咳嗽得厉害。”
“烟抽多了。叔,你也少抽点。”
“嘿嘿,叔就这个爱好,哪天咽了气才放得下喽!”
“尽瞎说!”虽说关心大舅身体,不过感到心头一松,起码大舅白天不会来监视我了。
“走哩,回去烧饭吃!”
“嗯。”
跟在长海叔身后,慢慢爬上了江堤,趁着甩掉鞋底泥巴的功夫,我忍不住问道:“叔,东东早到啦?”
“到了都一个多小时了,嘿嘿,你别说,小家伙长得比我都高,模样精神得很,一看就是大城市里出来的!刚才在江圩镇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哩!”长海叔眉飞色舞地说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买车的事情,都谈好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好想早点知道答案。
“讲好啦,小家伙就为这事过来的,当然一进门就说喽!”
“那你给了多少,叔?”我眼巴巴地看着长海叔。
“你猜猜?”长海叔向我诡异地眨了眨眼。
一只乌鸦,从芦苇丛中飞来,停在光秃秃的山毛榉树顶。
你屈服了,长海叔,我可以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