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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绪顺着王弼的指引,走进林郁的屋儿。
二队的宿舍同一队的有点不一样,虽然是同样的格局和大小,窗户也是在正对着门的方位,可床铺是上下连床,桌椅摆在床铺对面的地方。所以一进去,左手边是两个人的桌椅,右手边则是床铺。林郁睡在下铺,果然如王弼所说,被子已经被踢在了地上。
王弼抢程绪一步进去,到桌边拿了水杯和药,往程绪的手里递,边递边还指着林郁床铺下的一滩水渍道:“看,那就是我好心要喂林郁吃药,结果被打了一拳猝不及防的证据。”
程绪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被子抖了抖,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地上的痕迹,“这……好像不是血吧……”
王弼一脸“程队你眼神没问题吧”的表情,很囧然地道:“怎么看也不是血吧。”
程绪撇清干系道:“那这算什么他打了你的证据啊?不过是水而已嘛。难道地上洒了点水,就是林郁打人了吗?”
王弼用拿药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的嘴角,逼近程绪,很愤怒地道:“我当时就是像这样拿着水杯和药要给他啊,结果还没等我把他弄起来,他一拳就照着我的脸过来了。”他又指着地上的水迹,“这就是当时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弄湿的。就是证据啊!程队你想帮他否认打了我的事吗?嗯?”
程绪无可无不可地翻了下白眼,嘀咕:“反正你身上的伤本来也就是他打出来的,多一处少一处无所谓吧。”
王弼瞪着程绪,指控:“程队,当初我跟徐曼打架,你也是这么耍无赖地给徐曼推脱责任的。”
程绪挑眉,一脸诧异,“你还跟徐曼打过架?”
王弼愤懑。当初徐曼刚进利刃,暴躁之名还没有远传千里,倒是没经过选拔直接进队一事被渲染得尽人皆知。
本来虽然选拔怎样的人,怎样选拔都是各队队长的自由,但利刃的传统却一向都是必须经过选拔才能进队。徐曼被程绪破格拉进利刃,不仅是徐曼本身破了利刃的规矩,而程绪恣意妄为,不将利刃规矩放在眼里的态度也很招旁人的议论。
当时王弼也是年轻,刚刚经过艰苦的选拔进入梦寐以求的利刃。那时他还对大队长对一队和二队的差异对待存有不忿,再加上程绪当时也更加年轻不知收敛,嚣张得简直人神共愤。可无奈程绪到底是一队之长,王弼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甘也不敢去找程绪的麻烦,一股怨气就一直憋在了心里。
正巧有一次碰上了徐曼,两人一起往枪械库里送枪,王弼知道徐曼,故意出言讥讽了几句,却正撞上徐曼的爆点,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库里打了起来。
结果那次王弼被记了过,徐曼却在程绪的蛮横庇护下只写了检查了事。之所以被记过不是因为打架——因为打架两人全都有份——而是故意挑起队友间不合。
程绪将两人打架的由头全算在他出言挑衅上,全不提徐曼先行出手一事,而大队长永远站在程绪一边,自家队长则希望息事宁人,一件事情就这样了了处理。
事后不久,大队曾借着另一件事情,当众提醒过程绪:“不要护短太过。”程绪表面哼哈答应,可日后还是照样护短。徐曼后来还惹了无数事情,都被程绪一手遮天,压了下去。
当时王弼心有不甘,甚至私底下也怨恨程绪,可等自己从一个利刃新人混成了老人,眼睁睁地也看着一队与二队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最后也就认了。
程绪确实是蛮横护短,可在外面护了,回去之后自己却又加倍惩罚,徐曼因此没少吃程绪的苦头。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徐曼才打心眼里崇敬程绪。
甚至不仅是徐曼,一队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然而反观二队,本来大队就有所偏心,而前队长又不愿惹事上身,就算二队想跟一队争什么,到头来也只是自己在犯傻。久而久之,一群抱着理想和抱负进入利刃的人,一群最不该享于安逸的人,最后却成了一群成天以无目标的训练来混日子的人。
二队,也因此成了一潭死水,飓风来了都卷不起一点涟漪。
可林郁的出现,却让这潭死水产生了一点变化。
王弼不是傻瓜,甚至都能算得上是个老兵油子。虽然一开始很排斥林郁,可现在他看得出来大队让林郁调到二队是为了提拔林郁。
可既然是要提拔,就不可能把他放到一潭死水里提拔。那样就算提拔上去,在死水里呆久了早晚也得被抽去生气,那就不是提拔而是摧毁了。
王弼感觉得出,大队这是要整顿二队了,而林郁则是这个整顿的契机。
也由此,王弼开始接受林郁的存在,甚至是欣喜于他的出现。
当然,他说不上是开始有多喜欢林郁,林郁太冷,性格完全不对他的路子,可林郁在某种程度上突然代表了二队转变的某种希望。
王弼开始想要知道,林郁对于如同死水一般的二队来说,会不会成为一个强于飓风的存在。
王弼恍惚了一下,正色看向程绪,“程队,林郁现在是二队的队员,别说他只是病糊涂了给了我一拳,就算我们真打架,也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你不用这么给他开脱,他已经不在你的护短范围内了。”
程绪正要往林郁的身上盖被,闻言回头失笑,“我们上一句不是在说你和徐曼打架的事儿吗?”
王弼闭嘴不言。
程绪笑了一下,他从前跟二队的人接触不多,不过王弼却是他曾想招揽进一队的人,只可惜他跟大队提及此事时,却被大队拒绝。倒不是有多看好王弼的才能,而是短短几次接触,让他一直都觉得此人非常有趣,有种混合了老实与油滑,机灵与呆傻的矛盾感觉。
程绪把被子往林郁的身上盖好,然后隔了些距离伸手去拍打林郁的脸。
“喂,林郁,醒醒,把药吃了再继续睡啊。”
林郁拧眉,呻吟了一声,转向一边。
程绪再接再厉,继续拍打,“喂喂,林郁?”
拍了两下,他转头,冲王弼道:“这不是挺乖的嘛,也没打人嘛。”
王弼也正一脸纳闷地瞪着林郁,闷了一会儿,他嘀咕道:“也许是打累了……”
程绪笑了一下,移身坐到床沿,将林郁稍稍地拽起了一点。
“林郁,吃药了啊!”
林郁重重的吸了口气,睡眼迷蒙地睁开,没有焦距地往前瞪着,“什么?你说什么?”
程绪笑,语气轻柔,“我说‘你该吃药啦’!”
林郁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生病,迷糊地问:“吃什么药?”
程绪也懒得解释,他一手扶着林郁,一手从王弼的手里接过药,送到林郁嘴边。
林郁乖乖地含了程绪送过来的药,然后又就着程绪的手喝了口水,将要吞下去,又闭上眼。
程绪把他放平,被子掖好,起身冲着王弼一摊手,“哪,搞定!”
王弼撇撇嘴,脸上现出些不愿相信地样子,瞪了再次安详入睡的林郁一会儿,他走近床边,伸手摸上林郁的额头,嘀咕,“怎么这会儿就老实了,真是!”言辞语气中不免有些可惜的意味。
程绪失笑,“我说老王你不会是希望林郁也跟我打一场才叫我来的吧?”
王弼没能回答程绪的话,就在他毫无防备地将手按向林郁额头的瞬间,林郁突然伸手扣住王弼按向他额头的手腕,使劲一带,一扭。
王弼惨叫一声,挣脱林郁,跳到一边。
虽然林郁病睡中的力道实在算不上强,甚至若在平时就算林郁用上全力他也绝不会哼上一声,可实在是林郁上一刻的老实让他放松了警惕,虽然胳膊没有多疼,可一惊之下却大叫了出来。
程绪没被林郁的突然出手吓到,倒被王弼的大叫弄得一愣。
看了看惊魂甫定的王弼,又看了看丝毫看不出清醒痕迹仍旧睡得一脸安详的林郁,程绪目瞪口呆地问:“你……还好吧,老王?”
王弼涨红了一张老脸,羞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言地瞪了一会儿林郁,王弼终于怒不可遏地冲到林郁身前,伸手就要拽他的脖领,“王八蛋林郁,怎么程队碰你你就没反应,我碰你就动手啊?是不是在装睡啊你,给我起来!”
回应他的怒吼的,是林郁突然地翻身坐起,以及一个拳头。
林郁一手扭住王弼拽住他衣领的手,一手迅速出拳,攻向王弼的咽喉。
王弼一惊,赶紧抽身回撤,虽好歹没被林郁打到,却吓出一身冷汗。
毕竟就算林郁因为生病,力量有所减损,可这一拳头若是打上喉咙,那最轻恐怕也得住上几个月医院,重的自然不必提了。
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王弼指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重新倒下继续睡的林郁,瞪向程绪。
程绪一手扶在床框上,很悠闲地解释,“大概是失去意识下的自我防备,身体下意识地攻击接近的生物。”顿了一下,他挺自豪地一扬下巴,“这就是一个优秀的特种军人应该做到的。就算失去意识,也绝不能失去战意!”
王弼咬牙切齿,“那为什么他攻击我,却不攻击你?”
程绪一脸得意地故意气王弼,“大概这就是同生共死过,和仅仅只是恰巧种在了一块田地上的区别吧。”他摊手,“虽然芋头现在挪了地儿,可似乎根还没往地上扎呢。”
王弼的鼻子几乎要喷出火来,瞪了一会儿程绪,他摔门出去。
“那你留这儿照顾他吧。”
程绪笑了一会儿,拉个张椅子过来,在林郁床边坐下。
林郁一直睡得安详,直到快到中午时才有转醒的迹象。
他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随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神色清明,丝毫都没有生病和刚刚睡醒的迷糊。
程绪赶紧凑过去,“哎,哎,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边问,他的手边探向林郁的额头。摸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很高兴地道:“好像没事了。我说你不会真的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吧?”
林郁坐起来,看向程绪。
后者一手搭在林郁腿上,身子往前凑了凑,大大的笑开道:“你还真是麻烦呢,小林同志。队都转了,生了病却还要我来伺候。你知不知道你病了之后有多么不老实啊?照顾你我很辛苦啊?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林郁表情清冷地听程绪把抱怨邀功的话说完,然后淡淡地问:“队长,您说一个人喝醉了之后第二天清醒时还记得醉时发生的事情的几率是多少?”
“呃……”程绪楞了一下,瞬时想起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就跟昨晚他吻过林郁后,林郁说的一模一样。这是代表,林郁对于昨晚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吗?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后,林郁开口,“队长……”
“嗯?”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是我的。”
程绪无语,果然是记得的。可这个反应……
静默了半晌后,程绪一脸无法理解的开口,“……我说林郁,你的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怎么可能有人在发现自己酒醉被同性吻了之后,不生气也不躲避,开口就讨要自己的工资呢?
林郁轻挑起一边的眉梢,“或者,您觉得我该揍您一顿比较好?”顿了一下,#“您不会还手的吧,这样的情况下。”
程绪看着他,直觉林郁没有动手的意思,却还是肯定点头,“嗯。”
林郁很认真地回应,“可那样就很没意思了呢。”
程绪叹气,林郁的好斗在某种程度上真是让人很无奈的一件事情,“除此之外呢,你就再没其他的想法了吗?”
林郁更认真地想了一下,“我会考虑。”
“考虑什么?”程绪不解。
“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