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叔和虎叔的不懈努力下马棚终于搭好了,红砖垒成的小房子横平竖直,有棱有角有窗户,四四方方很宽敞,茅草,黄泥,石棉瓦和油毡纸铺就的厚厚棚顶有房山有屋脊有滴水檐,看着也很像那么回事。房子里有拴马架子,有食槽,还有放草料的地方。黄豆是不敢在马棚里放的,据说村里曾经有一匹脱了缰绳的马偷吃了主人的干黄豆,吃完又喝了很多水,结果肚子里的黄豆胀水楞把马撑死了,所以干黄豆曾经一度成为养马人的大忌。
马棚搭好了,乌云牵过来了,石头脸爷爷整天围着它打转,熊叔陪着老爷子,虎叔就闲了,苏老师来的也勤了。每次来都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围着苏老师团团乱转。偶尔苏老师也会和虎叔搭几句话,却又总是有节有礼点到即止。
后来媒人就上门了,很直接了当的问虎叔对苏老师是怎么个意思,虎叔就哭穷,虎叔哭穷的时候老太太和石头脸爷爷就在旁边,媒人瞄着二老的眼神就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在里面了。老太太迎着媒人的眼神直咬牙,石头脸爷爷就用刀子一样的目光和媒人默默的斗智斗勇斗深沉。
等媒人招架不住拍拍屁股撂摊子走人了,老头老太太就攒足了火气一起骂虎叔不孝子,把爹妈的颜面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虎叔就陪着笑脸儿给老头老太太赔不是说好话,而熊叔就在一旁看着虎叔咧嘴傻乐。
当天晚上,老太太和石头脸爷爷一离开,熊叔就鬼上身一样抱住虎叔边搓边揉边心肝儿宝贝的乱叫,把虎叔恶心的拧着两条眉毛直踹他。
“虎子俺现在才把心放进肚子里知道你是真的在乎俺。”
熊叔挺正经地说。
“你这不废话么?不在乎你我能让你在这白吃白住整天像养猪一样养着你?”
虎叔撇了撇嘴。
熊叔乐了,抱着虎叔又开始鬼上身。
“虎子你把你那身少爷皮换上呗。”
最后熊叔咬着虎叔的耳朵说。
虎叔脸就有点红了。
“你又想瞎折腾了。”
他很有风情地斜了熊叔一眼。
熊叔就乐疯了。
“我去换俺的土匪装。”
熊叔喊着兴致勃勃地就跑过去开始刨衣柜。
然后我就纳闷地看到俩人在那脱衣服换衣服。
虎叔穿齐了他的白衬衫,卡其裤,黑皮鞋。
熊叔套上了他的对襟褂,黑垮裤,浆布鞋。
换好了,俩人就站在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摸摸我我摸摸你,你拧我一把,我掐你一下,好像俩幼稚的笨蛋孩子在做着什么无聊的傻游戏。
“虎叔你们换衣服是要干啥?”
我实在害怕俩人都鬼上身了,只好硬着头皮问。
“出去,走,咱俩到院子里去,把你的小老虎,我的小黑熊都放出来好好的见见面儿,撒撒欢儿,打打架,让他们痛快的亲热亲热。”
我听见熊叔咬着虎叔的耳朵小声说。
“乖乖你自己看会儿书吧,我和你熊叔出去办点事儿,很快就回来。”
虎叔挺心虚地对我说。
我狐疑地点点头。
说实话,我心里觉着他俩莫名其妙地换上这一身闪眼的行头,简直就好像是要去舞台上敲锣打鼓搬神弄鬼地唱大戏。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我也没太在意,继续趴在炕上翻我的看图识字。
但是过了一会儿俩人又衣衫凌乱神色狼狈的回来了。熊叔一直在嘿嘿傻乐,虎叔的脸却红的像烫过水的虾子。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是我好久不见的丫丫爸爸。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打扰了二位的好事儿,不过你俩也忒大胆儿了,竟敢在院子里的墙根儿下打野战,真让人佩服。”
丫丫爸爸笑眯眯地说。
熊叔没事儿人一样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虎叔连脖子都红了。
“你来有事?”
虎叔终于镇定下来,有些疑惑地问。
“哦,你们可能也听说了,我和丫丫妈妈离婚了,最近我可能要出趟远门,所以她们娘俩万一有个啥事儿希望虎子你能帮着照应着点。”
丫丫爸爸说着把手里拎的礼物放到了桌子上。
“你老婆不是要和武木匠凑到一块了么?你该拜托他吧。”
虎叔还没开口,熊叔就抢先嚷嚷了起来。
丫丫爸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多交代个人就多一分指望吧,武木匠待她们好那就是她们的福气,可万一有个啥事儿了,还是希望虎子你能伸伸手,拜托了。”
丫丫爸爸满眼期待地望着虎叔。
“恩,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虎叔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谢谢了。”
丫丫爸爸竟然朝虎叔鞠了一躬,慌得虎叔赶紧伸手扶他。
“我说,老李啊,你说的出远门不会是想不开要去做傻事吧?比如说上吊啊,投河啊,喝农药啊啥地。”
熊叔忽然抱着膀子一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地说。
“去!你别瞎说,你就盼着我点好吧。”
丫丫爸爸瞪了熊叔一眼,又捶了熊叔一拳。
“不是就好,那就等你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喝酒。”
熊叔笑着说。
“嗯,嗯,行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你们继续去站墙根儿吧,哈哈。”
丫丫爸爸笑哈哈的开门走了。
熊叔很风骚地斜睨着虎叔问:“那咱们继续?”
“滚,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虎叔有点气急败坏了。
“那咱们就转移阵地到炕上,小蹦豆,赶紧关灯睡觉了!晚上看书多了会得青光眼!”
熊叔扯嗓子对我喊,我白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收起书躺下睡了。
俩人却并没有立刻上炕来,而是站在那说了些关于丫丫爸爸的话。
“虎子啊,俺多想开着灯和你做一回啊,俺可想看你光着下身空心儿穿件白衬衫的小模样了。”
过了老半天,我闭着眼睛听见熊叔又在那小声叽呱。
“那就给你看呗。”
虎叔的笑声里混着解腰带的哗啦声。
“裤衩没脱不算。”
熊叔不满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孩子还不知道睡没睡呢。”
虎叔小声说。
“没事,虎子你快把裤衩脱喽!”
熊叔的声音里透着急不可耐。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坏老虎,俺的坏老虎,你这模样勾死个人儿了,快来让俺抱抱。俺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坏老虎啊,你别藏了,乖乖让俺一口把你吞下肚吧——”
熊叔用口水都要流下来的声音叹息一样的喊着。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虎叔能让熊叔这么嘴馋,我也很想睁开眼看一看,可是虎叔先前的话很明显是不希望我看到,我还是很敬重虎叔听虎叔的话的,所以我强忍着深深地好奇心,逼着自己沉睡了下去,后来我就真的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很平静,我在兴奋地等待着开学,大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秋天的来临。
当苏老师拿着两千块钱来找虎叔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意外。
“这是你昨天晚上托媒人送来的彩礼钱,本来我想让媒人退回来的,可是又怕她把话说不周全让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所以我还是亲自给你送来了。这彩礼钱我不能要,不要不是说我嫌少,也不是不接受你的心意,而是我真的不缺钱,两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还是把它留着办婚礼酒席用吧。至于什么时候办,咱们和媒人再商量吧。”
说完,苏老师把钱塞进虎叔手里带着满脸的红霞不顾仪态地飞快跑走了。
虎叔手里抓着那两叠伍元面值的钞票还在发愣,熊叔已经在一旁不管不顾的跳着脚炸庙了。
“段虎!你这是啥意思?明里当我面跟媒人说没钱给彩礼,背地里却偷偷给人送钱!你耍着我玩呢?你把我当啥了?”
“坏熊!不是我送的!”
虎叔皱着眉说。
“不是你还是谁?谁还会傻得偷偷替你去送彩礼!”
熊叔气势汹汹的喊。
喊完他和虎叔同时呆了一下。
“豹子!”
俩人同时回过味喊了出来。
熊叔立刻蔫儿了。
“他咋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啊?”
熊叔咬着牙狠狠地说。
“你们说是雷豹背着你们偷偷让媒人给女方送了两千块钱当虎子的彩礼?”
石头脸爷爷有些惊讶地说。
“不是他还能有谁!除了他谁还会对虎子这么死心眼儿的好!”
熊叔忿忿地说。
“恩,应该是豹子,肯定那天媒人从我这离开后去了豹子那,跟他说了我没钱的事。豹子就自作主张拿出了两千块钱给了媒人,他知道要是和我商量我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他偷偷就瞒着我了。媒人当然不会跟苏老师说这是豹子的钱,所以阴差阳错的这钱就到我手里了。”
虎叔有些无奈地说。
石头脸爷爷沉思了一下问:
“豹子家里很有钱么?”
虎叔摇了摇头。
“两千块不是个小数目啊。”
“他估计把家底儿全掏出来了吧,他那人向来没脑子。”
虎叔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虎叔的眼圈就有些发红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苏老师连彩礼都不拿心甘情愿的要嫁给你,你怎么回人家才能不让人家怀疑啊?”
老太太发愁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熊叔丧气地抓了抓脑袋。
“怎么还会有对人好得让人发愁的事儿发生啊?”
他惨兮兮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