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在天上继续懒懒地爬啊爬,小风还在地下继续轻轻地吹啊吹,虎叔和熊叔还在马棚上继续慢慢地盖啊盖,啥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太太把那个玻璃罐子交给我,自己进屋搬了桌子凳子出来,和苏老师坐在风和日丽冷暖宜人的院子里聊天。
我捧着那个玻璃罐子在一旁站了老半天也没等到老太太要打开罐子的意思。实在馋得不行了,我就厚着脸皮问:
“老师,这罐子里的梅子酸不酸啊?”
“蜜糖渍的,不酸,来,老师打开你尝尝。”
苏老师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接过她递给我的一颗梅子,我觉得自己更喜欢她了。
“大娘你也尝尝。”
苏老师把玻璃罐子递过去,老太太笑着拈了两颗出来,一颗递给了石头脸老头,另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好吃,这味道真纯正,不愧是自己家做的。”
老太太眯着眼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拿两颗去给你虎叔他们尝尝吧。”
苏老师把玻璃罐子又伸到我脸前小声说。
“哦。”
我很实心眼地果真就捏了两颗走了,走到半路自己嘴里那颗已经吃完了,把核吐掉,我顺手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反正苏老师重点强调的是虎叔,我只要给他留一颗就行了。
“虎叔,苏老师让我给你吃梅子。”
我走到虎叔身边喊着抬手把那颗梅子举到了虎叔嘴边。
虎叔笑了一下,脑袋凑过来张嘴把梅子含进了嘴里。
“恩,好吃。”
虎叔笑着对苏老师点了点头说。
在一旁干活的熊叔忽然把两条大刀眉冲我一挑,撅着下巴上带着汗水的胡茬呲着牙恶狠狠地对我说:“我也要吃!”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想我不就贪嘴吃了一颗原来准备要给你的梅子么?熊叔你想吃我就再给你拿,我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馋嘴小孩子,你这么凶是要闹哪样?
“乖乖快去给你熊叔拿一颗。”
虎叔急忙对我说。
这时候我就见熊叔把挂着汗水的湿脑袋朝虎叔探了过去,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想吃你嘴里那颗,你嘴对嘴喂给我吧。”
虎叔立马咳咳咳地一连串咳了好几声,然后他就被嘴里那颗梅子噎住了喉咙,再然后,咕噜,他就把嘴里那颗梅子连核咽下去了【農村人小說網】。
熊叔立刻贼笑着用最小的声音说:“咽下去了?不怕,晚上我让我的小兄弟帮你把它从肚子里捣出来。”
虎叔的脸涨得通红,咳声不断,边咳边拿眼睛用力地瞪熊叔。
“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担心地站起来问。
“没事儿没事儿,梅子太好吃了,虎子贪吃,连核咽下去了。”
熊叔挥着手笑嘻嘻地说,我都闹不明白他为啥忽然一下又这么高兴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老太太白了虎叔一眼。
苏老师却淡淡地笑了,脸上浮出一抹光亮,眼里的喜悦月华一样含蓄。
我又跑去拿了一个梅子回来塞进了熊叔嘴里,他故意咬了我的指头,我抽手回了他一掌,手却被他脸上的胡茬扎的生疼。
老太太和苏老师继续聊天,大概就是关于苏老师的一些人生经历,为什么会落脚到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等等等等
……我对这些不是很关心就拿着望远镜和玩具驳壳枪去找海山玩。
到了海山家,武木匠正在和儿子们商量海山的大哥要在十一国庆节结婚的事,结了婚他就要搬出去住了。
我挨着海山坐下来,没敢说话。
“等海龙结了婚,我想把丫丫和她妈妈接过来住。”
武木匠有些忧虑地看着儿子们说,眉眼之间都是疲惫,原来那个好看的笑容我一直没见到。
“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这件事我不管。”
海山大哥面色不善地站起来摔门走了。
“你们两个怎么说?”
武木匠的面色更加疲惫了。
“你和她也打算办婚礼么?”
海青面色阴沉地说。
“不办,凑一块过日子就行了,这两年再存点钱就把你和杏花的婚事办了。”
武木匠有些歉疚地说。
“那就随便吧。”,海青想了一下,又说,“你和李叔关系那么好,你做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怎么见他啊?”
武木匠叹了口气说:“他俩已经离婚了,我把她接过来也算是在帮你李叔。”
“他俩离婚还不都是因为你和那个狐狸精混在一起!”
海山这时候捏着拳头吼了起来,像头愤怒的小老虎。
“事情不是那样,海山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
武木匠苦笑了一下,我看着心里都有些替他难过。
“我不管,等那个小丫头片子来了,我天天揍她!”
海山吼完拽着我的手拉着我跑了出去。
等海山慢慢平静下来,我把望远镜拿给他玩了一会,看他又玩着那把驳壳枪渐渐地高兴了起来,我就小心翼翼地说:
“海山你不要揍丫丫,丫丫也很可怜的。”
海山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你干嘛替她说话,你喜欢她?”
他把玩具枪扔回到我手上,愤怒地吼我。
“不是,我就是觉得丫丫挺可怜的。”
我辩解着,其实我都不知道海山嘴里的喜欢代表什么意思。
“可你老是和她黏在一起。以后不准你跟她玩。”
海山拿出了不依不饶的架势。
“唉——”
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挺累的,我最讨厌这种跟谁玩不跟谁玩的把戏,这会让我很困惑,我不善于进行这种完全对立的选择,你们两个不在一起玩可以,都跟我玩不行么,这样相处不就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么。
“我困了,要回家睡觉了。”
我闷闷不乐地说,我想逃开。
海山瞪大眼睛愣住了,好像是不敢相信我的反应。
但是我已经飞快地转身跑回家了。
回到家时苏老师正要离开,老太太拿了两袋子干货硬塞进了不断推辞的苏老师手里。
“有空再来玩啊——”
老太太依依不舍地说。
“恩,好的。”
苏老师笑着又扭头看了虎叔一眼。
虎叔点头冲她笑了笑。
“慢走。”
虎叔挺温柔地说。
苏老师也笑着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看着俩人这么含蓄地交流还让人觉得挺舒服的,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虎叔后面凶神恶煞一样皱着眉头呲牙咧嘴的熊叔。
晚上虎叔趴在炕上看那本苏老师送来的书,我在他身边趴着翻我的看图识字,熊叔就有一搭没一搭不时教我认几个字。
过了一会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对虎叔说:“虎子,那破诗有那么好看么?”
虎叔扭头对他笑了一下说:“还好。”
“我咋都看不懂呢?”
熊叔把脑袋凑过去,伸手扒拉扒拉那本书,又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壳。
“啊,我找个适合你看的,恩,这首,岳飞的《满江红》,岳飞你知道吧?”
“知道,打金兀术那个,被秦桧十二道金牌召回去害死了。他兄弟牛皋和我挺像,最后高兴过头把自己笑死了。评书里听过。”
“呵呵,就是那个,这首词就是他写的。”
“哦,除了带兵打仗他还会写个诗做个词啊?挺有能耐的。”
“恩。潇潇雨歇……”
“这我懂,就是雨刚下完。”
熊叔挺认真地说。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这我好像也懂,就是雨停了,岳飞看着天,一高兴,仰着脖子长嚎了一嗓子,心里就觉着老舒坦了。”
熊叔兴致勃勃地说,虎叔抽了一下嘴角。
“差不多吧,就是那意思。”
“那这也没啥啊,没觉着哪写的好啊?”
熊叔又抓头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哦,这句不太懂了,我看着就想到黑天半夜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尘土飞扬的在八千里长的山路上不停地跑着,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天上的云彩和月亮一路跟着我,挺凄惶的。”
“坏熊你经历过那种场景吗?”
虎叔摸着熊叔的胡子问。
“恩啊,以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经常一个人骑着马到处乱跑,累了有时候就睡在草窝里,那时候还不认识你,也没啥人可以想,就觉得挺孤单的。”
“恩,以后有我呢,你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虎叔亲了亲熊叔的脑门说。
“嘿嘿,是啊,下次再进山,憋得很了,撸管子的时候脑子里也有人可想了,肯定比以前撸的更带劲!”
熊叔嬉皮笑脸地说。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啥啊!”
虎叔一脸嫌弃地用摸着熊叔胡子的手在熊叔脸上捏了又捏,捏的熊叔嗷嗷直叫唤。
后来虎叔给我读了一本关于彼得潘的故事,彼得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听着挺替他难过的,我可不想永远做个小孩子,我想快点长大。想到长大我就想起了海山,想起了下午的不欢而散,真是的,是不是就因为长大了烦恼就多了,所以彼得潘为了要永远快乐才不想长大啊?
尽管有些烦恼我还是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因为海山是这样希望的,我不想让海山失望。
“丫丫妈妈和海山爸爸要住到一起了,海山不让我和丫丫玩了。”
我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虎叔。
“是么?”
虎叔愣愣地沉思起来。
“啊?武木匠还真要把那个风骚的女人娶回家啊?那李铁匠咋办啊?”
熊叔咋咋忽忽反应的更加强烈。
我觉得熊叔听错了重点,重点是海山不让我和丫丫玩了啊!
没从虎叔和熊叔那里听到什么有效的建议,我闷闷不乐地不理他俩了。
暗自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偷拿几颗梅子给海山尝尝,他肯定没吃过。
最后我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