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香气还在不停地在黑乎乎的屋里转着圈儿地遛啊遛,我自己扒掉有点勒肚子的小裤衩,让风吹着我光光的小屁屁,一阵阵舒爽地凉啊凉。
虎叔摸着我的小屁屁轻轻拍了两下,我咯咯地笑了几声。
“坏熊你睡了么?”
虎叔小声问。
“没呢。”
熊叔瓮瓮地应了一声。
“我心里不舒服,睡不着。”
虎叔用手掌来回轻轻刷着我的后背说。
“咋地?用不用我过去伺候你一回啊?嘿嘿。”
熊叔的笑声吭哧吭哧的,好像憋了一肚子坏。
“滚蛋!你还能有一会儿正经不?”
虎叔飚了一下嗓门。
“嘘——,小点声,你别把豹子吵醒喽……”,熊叔压着嗓门说,“你看你那性子就不利索,想那么多干啥?我都说了我不介意豹子咱们三个挤一个炕头上盖一条大被,只要你一碗水端平就行了,你还怕啥?”
“屁话!你不介意还有嫂子呢!你让豹子把老婆孩子扔哪?我就是不想把豹子整上这条道儿。”
“我能大方地同意和你和豹子挤一个炕头,虎子你就不能放开喽和豹子和他老婆睡一个被窝?那样的话……我地妈呀——那样好像是太乱了点儿,我想想都觉得后脑勺疼……”
“行了,你也别替我瞎琢磨了,睡吧。”
虎叔好像放弃了继续和熊叔对话的打算。
“哦,那我睡了。”
“恩。”
屋里安静了下来。
晚风还在吹,夜花还在香,俺的小屁屁还在凉,撅着凉凉的屁屁俺睡着了。
早上醒来我的身上已经盖了条小薄被。
晚风吹了一夜把自己吹成了晨风。晨风还是小小的,却有点冷,带着湿意,满屋子的香气凛冽又浓厚。透过打开的后窗可以看到菜园子里每一片叶子上都有露水在闪光。
我打了个哈欠,看到熊叔把屁股撅到墙上脸朝父亲呼呼睡得正香,而父亲低沉着含混沙哑的嗓音正在和虎叔墨迹。
“虎子你打算啥时候走啊?”
“还不知道呢,要等父亲在那边给我办好手续,至少要到秋收后吧,我这还有几十亩黄豆呢。”
“哦,虎子你要真走了咱俩这辈子还能见到面不?”
“不知道呢。”
“虎子你说走就要走,你都一点都不挂念我啊?虎子心里你都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啊?”
“舍不得也没办法啊。”
“啥叫没办法?你不走不就行了么?”
虎叔半天没说话,然后忽然又“唉呀,唉呀”地小声叫了起来,我扭头一看,原来父亲正掐着虎叔的耳朵折来折去上下左右地来回拧着,虎叔不挣扎也不生气发火,只是望着父亲哀哀地小声叫着任由父亲胡作非为。
拧完一只父亲大概还嫌不过瘾,又换了另一只接着拧,直到把虎叔的两只耳朵都拧的可以互相争红斗艳父亲才意犹未尽的罢了手。
“瞧你叫得那么欢实,有那么疼么?”
父亲来回打量着虎叔的两只耳朵,好像在比较哪一只更红一些。
“不给你点反应怕你拧的不过瘾。”
虎叔笑着说。
父亲也乐了,又同时抓着虎叔的两只耳朵来回拧了几下。
“和苏老师的亲事你真的要退掉啊?”
父亲放开虎叔的耳朵挺认真地问。
“是啊,俺爸说到那边会有更合适的人。”
“那你当初干嘛还答应苏老师啊,弄得现在多尴尬,我怎么和苏老师说啊?”
“本来我也没想答应,我准备用没钱给彩礼来做推辞的借口,可谁知道你会背地里替我给钱啊?你想想我会真的连那点钱也没有么?”
虎叔说着说着声音高了起来。
父亲瞪着虎叔一脸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说我傻呗?那你为啥不明着跟我说啊?”
父亲掐着虎叔肚皮上的软肉恨恨地说。
“呵呵……”
虎叔笑了起来。
“豹子,苏老师那边还得你去说呢。”
“唉,苏老师多好的一个人啊,和虎子你多般配啊,我真舍不得把这门亲事推掉。看她那样子对虎子你也挺中意的,你这么俩手往外一推,她肯定心里老难受了。”
“恩。”
虎叔勾下了脑袋。
“不过你俩这就叫有缘无分吧。”
父亲摊了下手说。
我不知道父亲昨天喝醉了现在还记不记得石头脸爷爷说过的话,石头脸爷爷昨晚说父亲和虎叔也是有缘无份。这个词儿我不是很懂,不过这四个字听上去就是一副很高深莫测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虎子你放心,苏老师那里我会尽量给你摆平的,看她就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好人模样,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媒人那里,估计我得挨削了,那老娘们笃定了你俩能成,早就惦记着那份谢媒礼呢!”
父亲咧了咧嘴说。
“那我就备份儿厚礼你给她送去吧。”
虎叔赶紧说。
“恩,那也成。”
父亲摸了摸下巴。
和虎叔说话告了一个段落,父亲一扭脸看到了撅着屁股睡得死沉的熊叔,他抬起一只脚一下一下用力踹着熊叔的胯骨,熊叔的大屁股把墙撞得咚咚直响。
“熊小子,熊小子——,你一直说和虎子关系多铁,咋虎子要走了你连屁也不放一个啊!”
父亲边踹边喊。
熊叔睁开迷糊糊的双眼看了看父亲,无力气摆了下手。
“恩恩。”
他含糊地哼唧了两声闭眼又要睡。
父亲一脚踹进了熊叔的腿裆里。
熊叔猛地一睁眼。
“滚!”
他瞪着父亲吼了一嗓子,把父亲的脚扒拉开,他又闭上了眼睛。
父亲执着地把脚又蹬上熊叔的裤裆,打着圈一下下蹬着。
“熊小子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啊?你到底对虎子有意思没有啊?”
熊叔依旧闭着眼不理父亲。
父亲用脚趾头夹着熊叔裤衩上的松紧带把熊叔的裤衩往下扒,露出了熊叔小肚子上那一片厚厚的黑毛丛。熊叔终于皱着眉头喊了一嗓子:“死豹子你还有完没完了!”
喊完他提上裤衩翻了个身又面朝墙壁继续睡了。
“虎子你看看,你看看,他对你一点都不上心,知道你要走了,他连点表示都没有。”
父亲又一脚接一脚地踹着熊叔的屁股说。
这回熊叔连一点反应都不给父亲了。
“让他睡吧,你就别管他了。”
虎叔挠了挠头,一脸无可奈何。
老太太来做早饭的时候父亲又打着呼噜睡起了回笼觉,熊叔却已经爬了起来。
“你们三个昨晚一起睡的啊?”
老太太看着炕上的父亲一脸的大惊小怪。
“妈,你别乱想,俺们三个以前也一起睡过,豹子他心里啥都没有。”
虎叔用毛巾擦着洗过的脸说。
“心里啥都没有昨晚还哭的跟被陈世美抛弃的秦香莲似的?瞧那情话儿说的,把你爸都给镇住了,昨晚上回去一直跟我说雷豹太傻太痴情了……”
老太太说着话,用丹凤眼瞪着虎叔,一脸的表情都在表达着这么个意思——你别骗我了,我啥都知道。
虎叔嘴角抽了抽,拿起菜篮子去后园摘菜去了。
父亲睡到半晌才爬起来,洗了把脸,饭也没吃就走了。
半下午的时候苏老师就来了,她换了身米黄色的长裙,穿了双白凉鞋。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走路的身形好像狂风里的一束花枝。但是站到虎叔面前时她还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听雷大哥说你要推了这门亲事?”
“恩,父亲想把我带回南边去,不能在这边成家了。”
虎叔满脸歉意地望着苏老师说。
苏老师低了一下头,然后又双眼发亮地抬了起来。
“那要是我跟着你一起走呢?”
她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虎叔问。
虎叔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
苏老师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就像是夏天的花开错了季节,在寒冬里绽错了花瓣,吐错了嫩蕊,显得苍白又脆弱。
“我明白了。”
她失望地说,脸上的神色有些哀伤,好像一朵海棠正在慢慢褪去颜色。
然后她就转身走了,依旧裙裾飞扬,纤秀如画,我看不出她隐藏在背影里的哀伤,我只觉得她还是那么好看,我还是那么的喜欢她。
尽管我有些明白苏老师原本能和虎叔走得很近很近,比父亲和熊叔还要近,因为某些原因虎叔又把她推得老远老远。但是想到开学以后我就能天天在学校里看到她淡淡的笑脸,听到她温柔的话语,我心里还是很高兴。
石头脸爷爷和老太太走的那天天气很好,父亲赶着马车拉着他们去城里,熊叔虎叔和我都坐在马车上一起去送他们,人太多,坐满了一马车,黄骠马来回扭着大屁股走得很慢。老太太在马车上对着虎叔叮咛了一路。临离开家之前我还看见她塞给了虎叔一叠子钱,虎叔不要她就拍着虎叔的脑袋硬逼着虎叔收下了,当时我就想,这老太太真凶,虎叔有这样的妈真可怜。可是转脸儿一想俺妈差不多也这样,心里又不觉得虎叔可怜了。
我们把他们俩送到了城里汽车站,据说他们要先坐汽车到更大的城里,然后再坐火车回家。
“等我在那边办好了手续就接你回去。”
石头脸爷爷临上车的时候特意对虎叔说了一遍。
虎叔只是笑了笑,把一大堆才买的吃食塞进了石头脸爷爷怀里。
看着石头脸爷爷有些不满又无可奈何地抱着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吃食,我觉得他一下子变得慈祥多了。
“爷爷再见!奶奶再见!”
我在虎叔的教导下眉开眼笑地冲汽车挥着手,无知无觉没心没肺地大声喊的很欢快。
老太太望着我们,竟然趴在车窗上哗哗掉下眼泪了,这让我惊诧地忘了喊叫和挥手。
后来虎叔抱起了我,我又冲着开动的汽车继续挥手和叫喊,这次我觉得有点难过了,因为我看到虎叔也在偷偷擦眼泪。
等汽车开走半天了,父亲忽然气呼呼地对虎叔说:“我希望你的手续咱爸永远也办不好!”
虎叔看着父亲扑哧乐了。
我们四个在城里又逛了一小会儿,啥也没买就赶着马车回家了。
路边蓝色的车矢菊和黄色的雏菊开得漫山遍野,田地里的大豆已经开始成熟了。
回去的路上是熊叔在赶车,父亲和虎叔背靠背坐在马车上。
“虎子,等你走的时候我是不会来送你的。”
父亲望着远处的山峦说,山峦上的树木还是青翠一片。
“哦。”
虎叔淡淡地应了一声。
“以后兴许几年才能见你一回,想想我都受不了,没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父亲长叹了一声。
熊叔却闷着头哼哧哼哧笑了起来。
“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父亲踹了熊叔一脚。
我还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自己快开学了。
想到我和海山就要在一个学校里上学了,我就对开学充满了期待。
我的心像只麻雀一样在欢快地蹦着。
我觉得生命里终于有了件比吃更重要的事。
当然,只重要了米粒那么大的一点点。